趙瑞靈捂着腦袋,委屈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那隻要我讨好外祖母和姨母不就好了,其他人就隻當普通親戚處着便是,何必要分個遠近。”
這麼複雜的關系,她記不住啊,再記腦子都要成糨糊了嗚嗚~
袁修永無奈歎口氣,耐心跟趙瑞靈解釋,“雖你入聖都,是為了安慰你外祖母和太後對你阿娘的思念之情,但故人舊情褪去,你總得有讓她們繼續寵愛的價值。”
太後陪先聖打下了天下,與元老重臣也就是三師和他們的門生關系匪淺,對中書省和門下省影響頗深。
聖人雖隻掌控尚書省,卻有勳貴支持,皇後母家魯國公府更是拉攏了諸多皇室子弟,隐隐抗衡太後。
這些年袁大郎送來的信裡幾番隐晦提及,英國公府雖是太後的母家,但太夫人曲氏卻更看好太子。
英國公謝正陽看似為太後撐腰,實則态度不明。
趙瑞靈這一進京,又是謝如霜之後,想算計、拉攏乃至威逼利誘于她,以謀取更大利益的,除卻外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後和英國公府。
才絕娘子這個名頭,其背後牽扯的力量,遠比趙瑞靈所了解的多,不然謝如霜也不會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認祖歸宗。
趙瑞靈雖然聽得迷糊,卻不是不識好歹之人,不懂就問嘛。
“那袁翁您說,我該怎麼做?靈娘聽您吩咐就是了。”
袁修永噎了下,他也頭疼呢。
他離開聖都到底久了,對如今聖都的情形把握得并不十分準确。
可他必須得在趙瑞靈進宮之前,為她理順這裡面的暗流,給這小娘子留出喘口氣的機會才行。
他思忖道:“若你想揚你阿娘威名,當是親近你二舅母楊氏,依靠太後。”
“若你外祖母和大舅母有微詞,大事你盡可告訴太後,小事……且先忍一忍。”
雖然他即将任太子太師,可……袁修永在心裡歎了口氣,就太子那病弱的身體而言,卻還是渭王的希望更大些。
袁氏隻能忠于正統,趙瑞靈卻不必。
他又道:“若你隻想偏安一隅,就裝得蠢笨些,隻當什麼都聽不懂的,等着……他們分出個勝負再看聽誰的便是。”
“如有人欺負你頭上,能跑就跑,不能跑就伏低做小,左右有你阿娘的功勞在,誰也不敢太過分。”
“啊?”趙瑞靈瞪大了眼,越聽越糊塗。
袁修永看她一眼,笃定道:“對!現在這模樣就夠了,偶爾鬧些笑話倒也無妨,更容易叫人放心。”
趙瑞靈:“……”這小老兒是不是罵她蠢?
她噘起嘴,雖然那些線團一樣的關系她還暫時理不清楚,卻也聽得出,無論做什麼選擇,她除了吃虧還是要吃虧。
這也太讓人憋屈了嗚嗚嗚~
穆長舟在一旁垂着眸子吃東西,甄順一邊烤肉一邊伸着耳朵當聽熱鬧,主仆倆都默不作聲,顯然不打算摻和進去。
但穆長舟不經意間擡起頭,望見趙瑞靈整個人都顔色黯淡下來,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蓦地開口:“太後根基在武将,天下初定,外敵環伺,即便曲氏支持正統,卻也不敢對太後不敬。”
“聖人和太子為正統,魯國公府卻明顯不安于做個普通外戚,因此聖人一直想提拔寒門,勳貴心裡自有一杆秤。”
“所以他們暫時分不出勝負。”穆長舟言簡意赅将聖都如今的情形說清楚。
“才絕娘子背後可不是沒人支持,若真有人敢欺她的女兒,打出第三條路就是了,趙娘子又何必拘泥于這兩條路?”
趙瑞靈眼神蹭得亮了起來。
她第一次覺得穆長舟看起來格外順眼,他人怎麼樣先不說,這種行事風格她可太喜歡了。
袁修永見趙瑞靈明顯心動,忍不住沖穆長舟吹胡子瞪眼。
“怎麼哪兒都有你,當誰都是你這種靠着打殺過活的武夫呢!”
穆長舟輕嗤:“文能興邦,武能定天下,袁翁急着為文武分個高下之前,還是先睜眼看看實際情況,蛇打七寸的好。”
他瞥了眼依然眼巴巴看着他的趙瑞靈……還有快把眼珠子瞪出來的袁修永,心知自己又多管了閑事。
啧~他心裡升起些控制不住的煩躁,懶得再多說,起身避開這倆祖宗。
趙瑞靈沒聽懂,立馬轉回頭問:“袁翁,他什麼意思?什麼蛇打——”
“他說你蠢!”袁修永疾聲打斷趙瑞靈興緻勃勃地追問。
趙瑞靈:“……”他說還是您說?
袁修永見趙瑞靈鼓起小臉兒,明顯不信,隻覺頭疼。
“你别聽他瞎說!當年那些人……你阿娘畢竟已嫁了人,又已身故,誰知道你的存在會叫人歡喜還是惱恨,與虎謀皮,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袁修永聲嚴厲色。
“他穆氏靠軍功得爵,他母親出身勳貴,骨頭硬着呢,别說打蛇,就是在聖都宮裡打殺幾個不長眼的,旁人也輕易動不了他……”
不遺餘力想打消趙瑞靈不切實際念想的袁修永,說着說着卻怔忪着消了音。
他若有所思看向穆長舟的方向,心底突然生出些仿若白日見鬼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