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狼撲了個空,在原地不慌不忙地轉了個身,作勢又要向他撲來。
元子攸見它後腿微曲,知道便是下一刻了,手中握緊匕首,正要作殊死一搏,忽然有箭破空而來,正射在狼身上。
那狼生在雪原,自然皮毛甚厚甚粗,那箭隻是在它身上一彈,便跌落在地,不過想來這箭力道頗大,那狼吃痛,轉身瞪視那箭射來的方向。
元子攸百忙中也轉頭看去,見射這一箭的是個穿着勁裝的男子,身量似乎頗為高大。那人手上仍持着弓,這時又搭上了第二箭,遙遙指着大狼,氣勢沉穩,如淵渟嶽峙。
連那狼也感受到了威脅,狼性雖狡狯,到底還是畜生,又舍了元子攸向那人奔去。
元子攸仍不敢移目,望着那狼奔去的身影,那人靜立坡上,眼見狼奔近,卻是一動未動。
坡上另一邊走過來一騎,馬上跳下來個白衣俊秀的青年,俯身去扶元子攸,問道,“小兄弟,可無礙否?”
元子攸站起身,剛才他雖摔得狠,但畢竟是摔在積雪中,除了身上有些疼痛外,并無大傷,便搖了搖頭。
他和那白衣青年站立一處,一齊擡頭去望那人和那狼。
眼看那狼已奔得很近了,那勁裝男子仍未發箭,終于那狼騰身一撲,那人後退了一步,這才松了手。
隻見箭如流星,從那人指間射出,深深沒入大狼張大的口中,那狼嗚咽一聲,被箭帶得一翻身,仰面摔倒,又從山坡上滾落,一路将白雪塗得赤紅。
白衣青年忙走過去看了,那狼一時還未氣絕,在地上無力地抽動了幾下,才漸漸僵硬不動了,它腦後冒出一截短短的箭尖,血水自傷口中汩汩而流。
形勢逆轉,隻是瞬息之間。
元子攸心中感慨,轉頭看到自己坐騎躺在血泊之中,氣息奄奄,看見元子攸,還竭力想要擡起頭,心中不免悲涼。
那廂白衣青年查看完狼屍,朝坡上的勁裝男子喊道,“狼已死了。”
“好。”那男子應了一聲,收了弓箭,帶着一行人從坡上下來,緊跟他身旁的是個少年,其餘從者五六人,其實算起來,總共連十人都沒有。
走得近了,能看清那男子三十來歲年紀,隻是穿着單薄的一身勁裝,這樣的天色裡竟像是不怕冷似的,他膚色白皙,容貌帶着些許異族的味道,俊逸得教人看了便是眼前一亮。而那少年十來歲年紀,眉眼黑亮,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也是個極漂亮的孩子。
再加上剛才那穿白衣的俊秀青年,一時之間荒寂的太行山上出現這樣多标緻人物,真真是出元子攸意料。
那勁裝男子領着一行人走到近處,還未待元子攸道謝,先向他笑道,“我瞧小兄弟身手膽色俱是好得很,我那箭放得慢了,怎麼樣,可沒傷着吧?”說着轉頭對那少年道,“菩提,把馬勻給這位小兄弟,你和爹爹同乘吧。”
“是。”那少年答應一聲,跳下馬背,牽着馬走到元子攸面前,雖然一雙薄唇仍是抿着,但元子攸看見他黑亮的眼睛裡透出些許的好奇。
元子攸朝他微笑,“多謝。”
那少年搖搖頭,說聲“不必”。走了回去。
勁裝男子伸手拉了少年上馬,轉頭又向先前那個白衣青年道,“賀拔,那狼屍就歸你帶了。”說着唇邊又綻出笑意,“前幾日一無所獲,我還甚是煩惱空手而歸得給天穆兄他們笑話,如今獵了頭大狼,回去倒也不必怕了,大家夥還能一起烤狼肉快活快活!”
“那是自然。”那白衣青年也笑。
元子攸将将跨上馬背,聽了他們的話忽然一愣,抱着僥幸問身旁那白衣青年,“莫非……閣下是賀拔勝将軍?”
“他乃家兄,”那白衣青年轉頭,笑道,“我名賀拔嶽。”
“原來是賀拔嶽将軍,久仰将軍之名。”賀拔嶽與其兄賀拔勝同在爾朱榮帳下,都是爾朱榮極倚重的青年将領,元子攸萬沒想自己未至晉陽竟先在太行山上遇見了他,心想他或許知道爾朱榮所在,便又問道,“那麼敢問将軍,可知爾朱郡公可在左近?”
“爾朱郡公?”賀拔嶽聽了這話,看了一眼那勁裝男子,又回頭對元子攸笑,“喏,剛才那位搭箭救你的,便是爾朱郡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