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清理完白骨後,下方又是一張可怖的人臉,活像是千年的怨氣不散養出來的惡鬼。
但兩人都是卡塞爾出品的暴力分子,未來的目标都是長着大翅膀能噴火的爬行類,自然不會被區區活靈給吓住。恺撒取出“鑰匙”的血樣,擠出一部分塗在青銅人臉的嘴唇上。路明非不禁有些擔心,整座青銅城還不知道有多少活靈守門,而“鑰匙”的血樣卻隻有兩份。備份在摩尼亞赫号上,他們手上這份用一點少一點。要是血液用完了再遇上活靈,他們倆就得考慮給自己放血了。
想來一個“A”級一個“S”級,開啟活靈守護的大門血統純度總夠了吧?沒“鑰匙”那種可以打開世上所有門的言靈,要打開青銅城就隻能靠血統優勢;要是龍族血統的純度也不夠的話,就隻能用量來湊,而這種血量,是可以讓一個人失血過多而死的。
活靈吸夠了血,滿意地挪開,渦扇狀的金屬闆産生了位移,大量的水流在重力的作用下急速湧入入口,一根細而長的水龍卷出現在兩人頭頂。為了對抗這股吸力,路明非和恺撒不得已的抱在了一起,免得被卷進去時被水流帶着一頭磕在入口邊緣。
一陣天旋地轉後,兩人順順當當落在一座青銅水車上,跟遊樂園裡的摩天輪似的,慢悠悠地下行。
黑暗的通道裡,兩人并排坐在水車上,聽着水聲嘩嘩。
不像龍巢裡的冒險,反而像是到家般的閑适。也許,當初也是這樣,兩個人并排坐,一路聽着水聲嘩啦,誰也不說話,慢悠悠地下,然後到家。
路明非和凱撒躍出通道,身姿矯健,落地警戒。
他們不是主人,而是不請自來的,“客人”。
他們本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座恢宏浩瀚的宮殿,裡面有古希臘式的柱子——或者中國古風的盤龍大柱——撐起極高的穹頂;藻井裡是青銅鑄造的龍頭,高聳的台子上面放着同樣青銅鑄成的王座,四面八方站滿了蛇臉人的雕像;又或者如秦始皇陵一般滿地流淌的水銀,銅鑄的山川,以及滿滿幾十缸人魚油膏做燃料的長明燈。
——但沒有,他們隻看見一棟青銅鑄造的、古老的民居,除了質地以外,曆史書插圖裡的中國古代民居沒有任何差别。
這是龍王的居所,可是它平凡如凡人。
一個宮女跪坐在桌上,一手捧燈,一手的袖子攏在燈罩上方——一盞長信宮燈,照亮了這座小屋。
“是一盞漢燈,完美的設計,油從下面進入,煙從袖子裡流走,”凱撒觀察那盞燈,“但是遠比長信宮燈的設計更強,它必然有個很大的燈油罐,有個設備從那裡抽油到這裡,上千年了都沒有抽幹。”這時候就顯出加圖索家的教育了——對藝術,曆史的欣賞?解析?——反正路明非懶的管,能用就行。
路明非打量四周,有些恍惚。
這裡處在水的下方,封閉得又好,上千年過去了,一點灰塵都沒有。屋子裡的陳設異常簡潔,三間屋子裡兩間是卧房,床榻是藤制的,依然結實,牆上懸挂着的卷軸卻沒有那麼幸運,路明非手指掃過,絹片粉碎,一根光秃秃的木軸落在地上滾遠了,矮桌上還放着陶制的花瓶,花瓶裡插着一支已經枯透的花,漆黑的莖像是鐵絲拉成的,兩襲衣袍挂在牆上,都是白色,乍一看像是一高一矮兩個人貼牆站着,堂屋裡,一疊泛黃的粗紙放在矮桌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是端莊的漢隸,路明非掃了一眼,是不完整的一句話,“龍興十二年,蔔,不詳……”
這裡沒有龍,也沒有卵,反而有一種溫馨感,讓人像是落入一張棉柔的羅網,使不上勁,也不想使勁,甘願的陷進去。
兩個人,住在這裡,一個比另一個高……所以他穿的袍子更長,可能是兄弟。他們每天有很多時間都在這間屋裡,弟弟寫字,哥哥坐在桌對面看着他。春天陽光會很好,因為窗戶向陽;冬天他們會點燃火盆,圍坐着取暖;日落的時候,很久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