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雯雯坐在奶茶店靠窗的座位上,雙手緊緊絞着裙擺。窗外正下着雨,雨不大,但細細綿綿好像永遠不會斷絕,将鐵灰色的天空和大地連起來。秋天這個季節總是上一刻還陽光明媚下一刻就烏雲密布,讓人的心也跟着陰沉下來。
其實以前陳雯雯并不讨厭下雨,有時還會癡癡地将手伸出傘沿,接住羊毛一般的雨絲。當然,她不知道雨天少女撐着一柄雨傘,細瘦白皙的腳踝下踩着透明綁帶涼鞋,棉布白裙劃過幾乎将積水也淨化了幾分的樣子魂牽夢繞在多少男生的心頭。她那時隻是覺得雨天很安靜,傘和雨幕将每個人都隔開。
但是現在,她确确實實是讨厭雨的。可能是因為現在她的心情灰暗,所以讨厭起潮濕陰冷的雨天,也可能是因為她那些糟糕的,難堪的記憶都發生在雨天:在趙孟華說他和柳淼淼訂婚的那一天晚上,自己冒着雨跑去,想問問他或者隻是想再看看他,心裡亂糟糟的,陳雯雯自己也不知道想做什麼。唯一清楚的隻有想見到他。可這唯一的、小小的要求卻被冷酷的拒絕了——陳雯雯在門外就被門衛攔下,無論她怎麼說都隻有一個回答,讓她離開。
她那天失魂落魄,渾身濕透的回了家,真是狼狽。可還不及她現在狼狽:滿眼血絲、眼泡浮腫,臉色更是難看得跟個死人一樣蒼白而枯槁,即使她出門前想辦法掩蓋也沒能讓自己看上去好一些……自己這輩子少有的狼狽樣子,似乎都跟趙孟華有關。
陳雯雯苦笑,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裡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并且在那裡開出一朵花來。這話用來形容自己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
陳雯雯想到這裡,一股對自己愛得卑微,而趙孟華如今生死未蔔她卻求助無門的心酸絕望湧到眼眶,淚水無自覺的就流了下來。
“抱歉,我來晚了。”一張紙巾遞到她淚水模糊的視線裡,“擦擦吧,女孩哭多了就不漂亮了。”
陳雯雯狼狽地接過,有些難堪又有些羞恥。來人是路明非,她的同班同學,還是她的同桌。這個男生本來湮滅在一衆天之驕子中平平無奇,無論是樣貌成績還是人緣特長,存在感極其薄弱,像隻樹懶整天睡覺一動不動,平凡而不起眼。即使陳雯雯是他的同桌,也從未有過更多的印象。
可那天同學聚會時,在所有人都恭賀着趙孟華和柳淼淼的時候,隻有路明非注意到了她,給了她一枝花,一句話。她在聽到那句話時也想豁出去一回,可她最終還是退縮了。她不敢。
因為她還愛着他,所以她不敢,即使隻有一絲一毫千萬分之一挽回的可能,她也害怕失掉。所以最終她沒能打出去那一巴掌,而是跑去了趙孟華家的小區。先愛上的人是永遠的輸家。
陳雯雯淚眼朦胧的看着路明非,死死的壓抑聲音裡的嗚咽,“路明非……趙孟華……他……他失蹤了……”她很努力的想要組織語言,但淚水已經溢滿了她的雙眼,堵住了她的喉嚨,使得她能夠說出的,隻有破碎的語句。
“冷靜一點。”那雙漂亮的黑眼睛注視着她,聲音冷靜幾近冷漠,但這卻很好的給了陳雯雯安定感。她接過路明非遞來的奶茶喝了一口,暖融融的香甜液體滑入胃中,像是為身體注入一道暖流。陳雯雯的情緒終于完全鎮定下來了。
“路明非,我沒辦法了,他們都不信我。”陳雯雯說到這裡,幾乎自己都有些絕望。如果不是趙孟華給她打電話,說他被困在地鐵裡了,她恐怕也不會相信的吧?這種神神怪怪的故事拿去騙小孩也不會上當吧?何況路明非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起眼的少年了,那天他與楚子航并肩往外走時她才恍然驚覺,原來隻是短短一年,路明非就已經成長為這樣優秀的男孩了。
陳雯雯注意到有不少女孩在偷偷看着這邊,想起聚會那日見到的站在路明非身旁的女孩,隻覺得大概隻有那樣出色的人兩人站在一起才算般配。那些女孩們都在奇怪吧,為什麼這麼優秀的男孩會來見她這麼一個普通而狼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