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路人長了一張主角般的帥臉,情緒泛濫的桃花眼,直挺的鼻梁,含笑的嘴唇。莫虞下意識看向對方領口,深藍條紋領帶,A級生。
在醫務室的診療床上拉着床簾睡覺不會感覺很不詳嗎,莫虞發現這學校有些人真是怪。
“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剛才看你床簾一直在動,我還以為……”莫虞把有鬼兩個字吞了回去。
“我在動,我睡覺不老實,喜歡抓東西。”郁斯河幽幽地笑道。
是活着的人。莫虞松了口氣:“那你繼續。我等醫生。”說罷,起身走到窗邊。
“……”就這麼走了。郁斯河凝望着他的身影,撐着窗台,和窗景融為一體,一叢叢花樹仿佛從那人身體上生長出來,輕盈地攀附着他的輪廓。
從郁斯河的角度能看見他的側臉,神情平靜,眼睛被陽光穿透,像玻璃珠子。
特招生,被曾經親近的朋友背叛,卻很快釋懷,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點友誼都沒給出去;先後與沈業文和柏由産生肢體接觸,都是被動狀态,很高明;憑借一張讓人心動的臉,直視你,随意地跟你搭話,然後又從你身邊離開。特招生,很會玩欲擒故縱,攻略者。
真以為這樣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别人主動貼上去嗎,未免也太小兒科……
莫虞皺了皺眉。
“怎麼了?”郁斯河問。
說話間,此人已經來到莫虞身側。
莫虞其實一直在觀察樓下。他過來的時候,就有一群人不遠不近地綴在身後跟蹤,進醫務室之後,更多人趕來,浩浩蕩蕩地在櫻花林裡穿行,簡直像喪屍片。
走廊傳來腳步聲。
“醫生還沒來,有些煩人的要來了。”莫虞輕嘲。
到哪兒都有一群人跟着,難道自己其實是皇帝?
郁斯河贊同地點點頭,被人打擾是很讨厭。他走出診療室,順手合上門。
“滾。”郁斯河對為首的人說。
人們陸陸續續從走廊盡頭過來,隻看見診療室門口的背光處,有個人靠在那裡,笑着說了句什麼,聽他說話的人立時便僵住。
離得近些的,已經有人認出來那是誰,彼此交換一下眼神,迅速撤離。
“是……”“怎麼會在這……”
接收到信息的人,也跟着掉頭就走。
人群散得很快。
郁斯河敲門,接着自己開門進來,關門。
“已經勸他們走了。”郁斯河說。
莫虞被他邀功般的語氣搞得一愣,遲疑着道:“謝謝……?你很會勸。”莫虞表揚他。莫虞還以為這位同學剛才是離開了,原本打算自己去解決的。
”真的嗎?從來沒人這麼誇過我。”郁斯河順勢說。
“……”有點像演的。莫虞真不知道是誰在哄誰了。
兩個人一起沉默地看了會兒風景。
醫生還是沒有來,櫻花林卻很安靜了,沒有人經過,連風都沒有吹。令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困在靜止的時間裡。
思緒轉了一圈又回到身邊,身邊這個人,有點眼熟。是在校園裡碰見過嗎。
這段時間,不乏A級生對莫虞示好或使壞,不過更多的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嗤笑一聲,A級生眼高于頂,不屑于與D等特招生産生什麼交集。
所以莫虞懷疑這個人,A級生,即便他和自己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讓人不适的眼神和言語,但莫虞的直覺依然在發警報。
察覺到莫虞的目光,郁斯河仿佛有讀心術一般:“你不要誤會,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過我沒必要對你做什麼,那樣很沒勁。”
他色澤淺淡的眼珠坦然直視着莫虞,莫虞頓時便為自己的猜測心虛起來。
就是說啊!到底有什麼必要,真是不懂……
莫虞對着郁斯河道,“不好意思哥們,我最近有點敏感。”
郁斯河神情古怪。
一瞬又恢複正常。郁斯河說:“沒什麼。對了你通訊号多少?”
“?”莫虞皺眉,“你有點突然吧。”
“你看,你又敏感。”郁斯河道,“我不是要追你,隻是認為我們聊得來。”
“幾句話也算?”
郁斯河隻很期待地看着莫虞。
莫虞扭過臉,沒再搭理他。
門鎖響動,醫生終于到了。
來得正是時候,莫虞傷口還沒來得及愈合,兩個人剛陷入冷場的空白。
“哪位同學受傷了?”
莫虞應了聲,朝醫生走去。
郁斯河沒有達到目的,但也滿不在乎的樣子,對莫虞說了句就當我說夢話吧,便夢遊似的離開診療室。
走到門口,二人即将擦肩而過時,莫虞對他晃了晃手機。
屏幕上赫然是莫虞的通訊名片。
見郁斯河愣愣地看他,莫虞平靜中帶着笑意的臉上多了一絲疑惑。
不是你要加的嗎?
*
“……有沒有不留疤的辦法……”
走出去很遠了,郁斯河仍然能聽見莫虞和醫生交談的聲音。
莫虞,嗓音清亮健康,好像春天最有活力的泉水,低聲說話的時候和别的時候是不一樣的,在一臂距離的身邊,聲音低緩地講話,給人好暧昧的錯覺,但又懂得如何用語言劃清界限,消解暧昧。
難怪,難怪……
攻略者……果然不簡單。
在監控裡看到莫虞被人攻擊,于是臨時起意來這裡守株待兔。接着不出所料地,被勾引。
手機躺在郁斯河掌心,被他握得發熱。
裡面除了有關莫虞的監控影像,還有就在剛才,莫虞主動給出的聯系方式。
輪到他了嗎。該輪到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