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竟就這般匪夷所思,林老爺林夫人别不是因為得罪了什麼人不成。”曆烊跟在小厮身側,見他是個好說話的人,有意将話題往深處引去。“這風水師傅當真是神,手拿把掐的就把事情搞定,我剛聽見動靜,外頭是怎麼了?”
“恩人還是聽我一句勸,不要好奇太多為好,回頭要因此把自己也牽扯進去,才是害人害己。”小厮也看出來了,林家的事一樁接一樁發生,說出去沒鬼在,也沒幾個人相信。
“那風水師傅是夫人尋來的,真論起看五行風水,奇聞怪事那叫個一絕。”小厮沒忍住小聲嘀咕道:“唉,前腳兒剛送走一個,後腳又要準備挂白布——”小厮說到一半發覺自己方才說漏了些話,再問什麼,也不敢回答。
曆烊沒再繼續追問,小厮的口風守得嚴實,本能透露出的消息隻有個大緻經過,知道的多了反而會害了對方,想來也是上面施壓打點過,不想讓事情傳出去再鬧大。
“恩公,您先請自便。”
小厮走後曆烊沒心思久待,袖中掏出的小木鳥做工粗糙,這是王大嬸跟幺兒臨行前,幺兒塞到他手中的,那孩子天真浪漫,真走了曆烊倒是舍不得。
林家發生的事環環相扣,背後是誰在搞的鬼曆烊無從得知,但老天爺存心讓他介入,又是非要他主張正義。
按王長生的前世印象來說,這個時間段林家長子意外離世,林家接下來,會有意招王成才入贅林家。
聽小厮的話,好像有曆烊的插手,對方還是逃脫不開死亡的結局,但耽誤之急,還是要先确認死者,是不是就是他們所知曉的,林家長子。
臉頰上泛起的溫熱,印出清晰的五指手掌印,林秋跪在地上取代了昔日林孟的位置,延續了他的待遇。
林母的手死死掐住椅子扶手邊,顫抖着身子搖搖欲墜,随着那塊白布被緩緩蓋上,她整個人宛如被風打倒,沖上去對着林秋的另一邊臉,就是響亮的一耳光。“到底怎麼回事你說,為什麼會是你哥哥出事!”
林夫人的弦外之意,那話裡沒有明說出來的意思,是指出事的為什麼不是林秋,林孟是寄托林家希望的獨苗,林夫人後半輩子的指望,如今空歡喜一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打罵已經不能讓林夫人消氣,林秋本就淩亂的發髻松散,頂着兩邊臉的巴掌印,表情冷淡,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林孟掉眼淚。
林秋的語氣透露出一股扭曲的真誠:“不是我,哥哥,哥哥他——”
她的話說到一半,林夫人又把持不住理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你說啊,你告訴我實話林秋,你哥哥為什麼會成這樣,你為什麼要由着他胡來。”
造成這一切後果的,明明就是他們的默不作聲,林家所有人骨子裡的封建迷信,默許林瑾做出犧牲,林秋能做到隻是順水推舟,提前将這一切提上進程。
林孟他蠢笨愚鈍,撐不起林家的天,林秋的眼眸深沉,淡去初露的鋒芒,變回那副謹小慎微的模樣:“是小瑾姐姐!”林秋突然大聲開口:“是她殺了哥哥,哥哥讓我快跑,别回頭看……”
“林瑾……,林瑾!”林夫人的表情恍惚,自說自話。“事情為什麼會成這樣,我明明都是——”
是啊,她明明都是按道士所說的,做足了一切準備,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死去的會是林孟……,會是她的兒子?
林孟身上的痕迹來得古怪,沒明顯外傷,下半身被掏空的肚皮,活像是被什麼怪物吃掉,傷口粗魯野蠻,那雙眼瞪得老大,跟老爺子死去時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林夫人的精神支柱坍塌,林孟無緣橫死,被擡回來的時候很輕,裸露在外敞開着的肚子,甚至沒有血迹殘留,不少下人僅僅隻看一眼,便反胃的嘔吐,林夫人作為生身母親也逃不過本能反應。
“林瑾人呢?”林老爺彎着脊骨,一副力不從心的模樣。“小秋,林瑾現在是死是活!你老實将這一切經過,通通說清楚。”
林秋被盤問了近半個時辰,雙膝跪在冰冷的地上,剛淋過雨的身子,連件幹淨衣服都來不及換洗上。
她需要一套完整的話術,絕不能漏出半點馬腳,林孟的死就是林瑾所為!
丫鬟攙扶的力度不夠,林秋雙腿發軟重新摔回地面,手掌撐在地面上,磕破柔軟的掌心,她摸到的不止是林家的地盤,更是她和母親跪過的曾經,這對母女所遭受過的鄙夷,更多來得是對底層奴隸的瞧不起。
“小姐!”
“我自己走——”林秋謝絕了丫鬟的陪同,浸過雨水的衣物,反潮的那股寒氣直逼她的身子骨,林秋蒼白着張臉,眼神在無人的地方愈發鎮定。
雷暴适時停下,顫顫巍巍的腳步在拐角處停住,手撐在柱子上,林秋忽然回頭,目光和身後的曆烊直直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