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膚比生前蒼白了許多，但輪廓依舊幹淨利落，下颌線條分明，鼻梁高挺，嘴角天生微微上揚，仿佛随時都能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隻是現在，那笑容裡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像是陽光穿過枯枝投下的斑駁光影，溫暖與冷寂并存。

他穿着簡單的衛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處一道若隐若現的疤痕——那是他死前跳樓摔到的地方留下的痕迹。袖口下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曾經這雙手握着筆，在圖書館的筆記本上寫下工整的公式，或是漫不經心地轉着籃球，在球場上肆意奔跑。而現在，他的指尖纏繞着絲絲縷縷的陰氣，像是命運的嘲弄，将他曾經的熱血與朝氣一點點凍結。

他的頭發比生前略長，幾縷碎發垂在額前，襯得他的神色更加晦暗不明。夜風吹過時，發絲輕輕晃動，像是某種無聲的歎息。

“衛暄。”他開口，聲音依舊清朗，卻多了一層低沉的沙啞，像是被現實磨去了棱角，“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死，如果我還是那個普通的大學生，每天煩惱的隻是考試和實習......我們會不會還會遇到，并且成為朋友？”

他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但很快又被冷硬取代。

“可惜，沒有如果。”

一輪血月不知何時高懸天際，月光所照之處，所有影子都在瞬間化為灰燼。

"可以把鬼蜮先收起來嗎？"衛暄渾身發抖，下意識摸向腹部的傷疤。那裡正在滲出黑色的血，與當年剖出鬼僵時一模一樣。

衛暄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胸口像是被無形的重物壓着，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刀片。他的指尖開始發麻，視野邊緣泛起細密的黑點，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一點點蠶食着視線。

他踉跄了一下，膝蓋重重磕在傾倒的香案上，卻感覺不到疼——四肢的知覺正在迅速流失，仿佛血肉正在被鬼蜮的陰氣腐蝕。冷汗順着他的額角滑下，滴落在青磚地上，竟發出輕微的“嗤”聲，像是被某種無形的火焰蒸發。

“你......”他艱難地擡頭，看向蘇以凡，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再這樣下去......我會死在這裡......”

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态的蒼白，唇色卻詭異地泛着青紫，像是被凍僵的人。腹部的傷口處，黑血已經浸透了道袍，順着衣擺滴落，在地面上暈開一片暗色的痕迹。那血不是鮮紅的，而是濃稠如墨，散發着淡淡的腐朽氣息。

衛暄的手指痙攣般地抓緊了衣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的瞳孔微微擴散，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蘇以凡的身影在他眼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仿佛隔着一層晃動的霧氣。

“你明明......可以控制鬼蜮......”他咬着牙，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為什麼......不放過我......”

他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緩緩滑坐在地上，背靠着斑駁的牆壁，呼吸微弱得像是随時會停止。月光照在他臉上，映出一片死灰般的顔色。

蘇以凡的瞳孔微微收縮，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那上面纏繞的鬼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郁，幾乎凝成實質。一種陌生的力量感在血管裡奔湧，讓他既興奮又惶恐。

"我居然......真的壓制住你了？"他的聲音裡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記憶突然閃回到三個月前，那時他剛死不久，魂魄還不穩，被衛暄一道黃符就定在牆上動彈不得。當時的衛暄居高臨下看着他，道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宛如不可逾越的高山。

可現在，這座高山正在他面前崩塌。

蘇以凡下意識摸了摸手腕處的印記，那裡還殘留着被符紙灼燒的痛感。

"看來......"蘇以凡慢慢蹲下身，與衛暄平視，"鬼道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他的指尖輕輕劃過衛暄滲血的傷口，沾染的黑血立刻化作縷縷黑煙，"你第一任師父沒教過你嗎？活人在鬼蜮待久了，陽氣會被慢慢抽幹的。"

衛暄的睫毛劇烈顫動，在慘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他試圖結印的手被蘇以凡輕易扣住，曾經能驅散百鬼的手訣此刻軟弱得像嬰兒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