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點王法也沒有。
但是幸好隻是一場夢,因為她還活着。
沈昭昭心有餘悸地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最先闖入視線的便是湊上來的一張胖胖的臉,極其厚實地占滿了她的整個眼眶。
沈昭昭目光下移,頓在了他的墨藍色飛魚服之上!
殺人行兇被逼跳湖的場景曆曆在目。
她現在看到這身衣服就發怵,便緊緊地閉上眼睛,想要揮散這個幻象。
走開!
這一定是夢!
沈昭昭顫抖着手,修長的手指重重地掐上自己的大腿,想要強迫自己醒過來。
指揮終于醒了?
屋内的趙長安眉間一松,便看見了陸指揮不耐煩地朝他揮動着的手。
這是讓我滾的意思嗎?
趙長安知道陸指揮喜歡安靜,不喜歡被打擾。
當即麻溜地也沒說什麼,悄無聲息地就準備往外退。
“哎喲!”
就在門将要合上的一瞬。
他聽到一聲痛呼。
沈昭昭迫切地想從這可怕的噩夢中清醒過來,她下意識地用了死勁。
密密麻麻的疼痛襲來,她眼眶裡激出了眼淚,忍不住痛呼出聲。
但是那聲音卻讓沈昭昭怔住了。
她剛剛說了什麼?
不對,她剛剛發出了什麼聲音?!
她驚恐地張了張嘴,清冷嘶啞的聲音的從耳畔骨腔傳來,但是卻像是炮仗一樣從她的腦袋中炸開。
她的聲音這是怎麼了?!
“陸指揮您怎麼了?”
更要命的是,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道發顫的少年聲音。
這個小胖子叫她什麼?
叫她“陸指揮”?!
沈昭昭哆哆嗦嗦地從床上坐起來,低頭看見了自己的手。
十指修長,骨節分明,彎折的弧度剛剛好,隐隐有青筋凸起,十分漂亮!
但是!這是男子的手啊!
她顫抖地用這雙不屬于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臉——
鏡子!
鏡子呢?!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慌張地在屋内四處翻找。
但是這簡陋得一目了然的屋内根本就不像有鏡子的樣子啊!!!
沈昭昭驚恐地瞪着一雙眼睛四下環視,正正對上一張白白胖胖的哭喪着的娃娃臉。
“陸指揮……您還好嗎……陸指揮……”
趙長安顫顫巍巍地問道,臉頰上的肉都害怕得止不住地顫抖。
陸指揮這是怎麼了……
怎麼比他往日面無表情陰郁訓人的時候還要讓人害怕呢。
沈昭昭也顧不上害怕了,猛地看向這個站在屋内的胖子,她急火攻心地抓住他的胳膊。
終于在對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下,震驚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是那個在崔侍郎府中行兇殺人,将自己逼入湖中的瘋子的臉!
沈昭昭終于尖叫出聲。
她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不,天已經塌了。
她跌坐在地。
瘋狂地回想在崔侍郎府中發生的事情。
她在後院撞見他殺人!
他發現了她!
他将她逼入了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冷得要命!
後來呢!
後來她就失去了意識!
不對不對!
她好像看到那個瘋子也跳了下來!
然後!
她就變成了那個瘋子?!
還有,這個胖子一口一個陸指揮……
陸指揮?
陸絕?!
沈昭昭覺得自己頭疼欲裂。
她是聽過這位北鎮撫司指揮使的名号的。
京師天子腳下,遍地都是世家名門,家族宗系之間相互扶持庇佑。大家族若是衰落,便對後代小輩寄予厚望,盼着他考取功名,出人頭地,得聖人重用,恢複家族榮光;若是昌盛,後代小輩也會被極其重視,因為他身上背負的是維持整個家族繁榮的使命與責任。
但是陸絕,據說家境貧寒,并無任何依仗。
卻能在争權奪利吃人不吐骨頭的京師,一步步爬至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
從一介布衣到直達天聽,大權在握,令人聞風喪膽,可見其心機之深沉。
其實比起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是如何上位的,沈昭昭聽得更多的是他的心狠手辣。
他曾親手殺死了帶他入北鎮撫司的師父,為的是投向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
曾大開錦衣衛诏獄施行酷刑,讓北鎮撫司淪為哀嚎遍野世人懼怕的陰暗地獄。
曾大肆捕殺文官清流置之于死地,為的是肅清政敵清除幹淨所有對錦衣衛行事的微詞……
沈昭昭頓時隻覺得比掉到湖裡還要渾身發冷。
她一個妙齡女娘為什麼會撞上這種事情啊。
還有變成誰不好,怎麼偏偏變成這個知名的陸瘋狗啊……
嗚嗚……
沈昭昭越想越傷心。
忍不住坐在地上崩潰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