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霜走着走着又找到了慶雲殿,賓客已經開始入席,不少人都到了,葉霜遠遠就看見蕭凜。他們被安排在了左手第二的位置,僅次于靜王,葉霜沒想到會被安排在如此靠前的位置,轉念一想,也很合理。
若她能繼續協助靜王妃籌備宮宴,想必是能提前看到這份名單的。如今乍然得知,她又甚少參加宮宴,難免緊張,好在蕭凜在她左側,這讓她心下稍安。
入座時靜王和王妃都已經到了,宮宴是按身份地位由低到高依次入内,按理她應和蕭凜一同在靜王之前入内,隻是如今耽擱了,蕭凜冷着一張臉坐在那裡,想來也是為此事不悅,葉霜剛坐下他就問她去了何處,葉霜便說去更衣了。
“好在殿下并未怪罪,趕緊安生坐好。”蕭凜說話時始終警惕地打量着席間衆人,應是随時戒備,暗中關注着所有人。
葉霜也打量着四周,此時所有大臣和家眷都已經入席了,他們下首還有兩個席位,坐着兩個已過不惑之年的大臣,想來該是樞密使裴巡和戶部侍郎柳文宣,此次宮宴隻邀請了他們二位,柳依依裴玉坐在對面最末兩個席位,前面兩個位置空着,應是給嫔妃和公主留的,葉霜剛想完,殿外就傳來通傳聲——“淑貴妃到,珺娴公主到。”
淑貴妃是珺娴公主的母親,本是聖上在王府時的侍妾,也是如今最得寵的妃子。
珺娴公主看上去比葉晟要小,估摸着十一二歲左右。
貴妃入内,衆人皆起身行禮,複又落座。之後沒多久,皇後也到了,衆人又起身行了一遍禮。
須臾,殿外擊鼓鳴鞭,聖上入内,升禦座,衆人拜見,行三跪九叩之禮。
宮宴正式開始。
靜王和王妃率先向聖上和皇後敬酒拜賀,聖上很是高興,之後便由蕭凜和葉霜上前朝賀。
聖上眼裡的笑意明顯淡了幾分:“蕭凜啊,今日辛苦你了。”
“守護陛下安危乃臣分内之事,何談辛苦!”蕭凜舉杯垂眸,謙遜卑微。
聖上還算滿意,又看了葉霜一眼:“看到你和你夫人感情融洽,孤很是欣慰。你日後還是要多花點時間在家人身上,軍中之事不必過多費心。這幾年你一直忙于征戰,孤為你賜婚,也是希望你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孤的苦心你可明白啊?”
“微臣明白。”蕭凜一應稱是,别無二話。
聖上一揮手,蕭凜和葉霜便退下了。
落座後葉霜一直關注的蕭凜的反應,不是說他如今最得聖上器重,怎麼今日看着,并非如此呢?
這時輪到樞密使柳文宣帶着柳依依上前:“老臣柳文宣攜小女祝聖上歲歲如意,福祚綿長!”
聖上大笑兩聲:“哈哈哈,柳愛卿你酒量不行,少喝一點吧!身體要緊,孤還指望你替孤多幹點事呢!”
“陛下就别取笑老臣了,臣年歲已長,以後還是這些小輩們的天下啊!”
聖上看向一旁柳依依:“這是你女兒?”
柳文宣俯首:“正是。”
“臣女見過陛下!”
聖上萬分感慨:“都長這麼大了!時光匆匆啊!你說我們哪有不老的。”
“聖上正當盛年!”
聖上擺手:“罷了罷了。”又問柳依依多大,得知年紀後,又問可曾成婚?
柳依依聽到這話下意識看了蕭凜一眼。
葉霜心口一跳,也轉頭看去,蕭凜隻低着頭,像是完全不在意。
柳依依并未因蕭凜反應冷淡失落,反而更顯羞怯。
柳文宣:“回聖上,小女尚未婚配。”
聖上:“看這年紀也不小了,可要孤替你指一門親事?”
葉霜桌下的手緊緊攥着裙擺,屏息等着接下來的話。
柳依依為難地皺眉,慌忙跪下:“回聖上,臣女還不想婚配。”
聖上頓時怔住。
柳文宣呵斥她:“大膽,聖上開口你怎能拒絕!聖上勿怪,小女都被臣寵壞了,臣回府之後定當嚴加管教!”
聖上倒是不惱,隻說無妨,又問柳依依:“你為何不想成婚啊!”
柳依依扭捏不答。
“啟禀聖上,小女如此其實另有内情。”柳文宣将柳依依為母守孝一事說出。
聖上很動容:“這是好事,孩子一片孝心怎麼忍心責怪呢?”又說,“在孝期也無妨,可以先定下婚約,兩年後再成婚便是。”
柳依依直接說:“聖上,其實臣女已有心上人了,他便是永定侯蕭凜。”
在座一片嘩然,聖上臉色陡然一變。
“凜哥哥小時候還說過要娶我呢!對嗎?凜哥哥?”
蕭凜他沒有否認。
葉霜一顆心沉到了湖底。
聖上:“哦?确有此事,孤今日才聽說。”
柳文宣打着圓場:“孩子間的玩笑話罷了,做不得數。”
聖上不接話,直接問蕭凜:“永定侯,這樁婚事你覺得如何呢?”
葉霜也在等着蕭凜的回答,哪怕說一個字她都會在心裡為他找借口,但蕭凜依舊沒有說話。她忍不住自嘲一笑,原以為經曆了這麼多,蕭凜今日應該毫不猶豫地拒絕賜婚,可沒想到,她終究高估了蕭凜,也高估了自己。
“你二人若是情投意合,應該早跟孤說,當初給你賜婚時你并未提起,孤隻以為你沒有中意的,才給你指了婚約,你這不是陷孤于無情無義之地嗎?”
蕭凜惶恐起身:“臣不敢!”
聖上做了個坐下的手勢:“那如今你可還願意娶柳家女,你要是願意的話直接作為你們倆定下會約小孩人應該有什麼想法就定為平妻娶進門,葉家長女應該也不會介意。”
蕭凜沒有拒絕,也沒答應。
“若是嫌身份不夠,孤也可以賜她封号,封為郡主。這樣總算不委屈了國公之女。”
蕭凜站起來的時候,葉霜跟着站了起來,又随之坐下。整個過程沒人問過葉霜的意見,甚至都沒人注意到,她正坐在蕭凜旁邊。
如今她才明白,聖上想要的,不過是一樁能牽制蕭凜的婚事,蕭凜會答應也全是為了消除聖上的戒心,至于身處在這婚事中的她,根本無人在意。
見蕭凜遲遲不表态,聖上冷哼一聲,酒杯砰地一下砸在桌上,衆人皆是一驚。
“你這般态度,莫不是在怪孤?”
柳依依臉色也不好了,一時慌了神。
眼見事态要不受控制,靜王殿下笑了笑,緩緩開口:“父皇,蕭弟成親尚不過一年,此時便讓人家納妾,隻怕不太合适,而且小姐這個也沒有過孝期,現在也不能成,這兩年這期間還是有很多變動的,屆時若他二人其中任何一方反悔了,您不就好心辦壞事了。”
聖上這才作罷:“說的也是,這樣吧,孤說的賜婚之事,還是做數的。日後你二人若是仍情投意合,随時可以讨要聖旨。”
柳依依父女謝過聖上,再由其他人依次上前敬酒。
入座後,柳依依挑釁地看了葉霜一眼,難掩得意。
衆人起舞奏樂,一派其樂融融。
不停有人來跟他們敬酒,蕭凜幾次想跟葉霜說什麼,都被打斷了。
眼見柳依依要來敬酒,葉霜再難維系平靜,借口去更衣離開了席位。
柳依依不依不饒地追了過來,将她堵在宮宴供人休息的偏殿。
“怎麼樣,我說什麼來着,這下一切已經很明顯了吧!識相的你就自請和離歸家,我可不想進府後跟你平起平坐。”
葉霜強自鎮定:“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他到底也沒答應。”
“隻是這次沒有,但是你也看到蕭凜的态度了,我嫁過去隻是遲早的事。”
“那不過是因為聖上賜婚,他不能違拗。”
“對呀,聖上的命令是不能違逆的,蕭凜今日因為聖上的話沒有辦法不娶我,那他當初肯定也會因為同樣的原因,沒有辦法拒絕你們的婚約。葉姐姐,你好好想想吧,妹妹我都替你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