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趁雨一直睡到第二天才醒,醒來時餓得前胸貼後背,頭暈眼花。
他搖搖晃晃地扶着牆下樓去吃飯,猛吃了兩碗飯才擦擦嘴,茫然地看着汪池。
他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喝了一些酒就能直接睡到第二天,更不知道為什麼,醉酒後他一直在做春夢,夢裡的汪池不知疲倦,最後竟把他弄得暈了過去。
太丢人了吧?還好隻是夢而已。
肖趁雨臉紅了紅,見汪池一副要發問的樣子,搶先開口道:“那葡萄酒……我隻是先替你嘗嘗,挺好喝的。”
“嗯。”汪池似笑非笑,“那剩下的那一罐酒,以後還喝嗎?”
“喝啊。”肖趁雨心想再也不喝了,嘴上卻不讓步,他挺直腰背,想有氣勢一些,忽覺後腰處一陣酸軟,于是又被迫将脊背塌下去,抱怨道,“你的床太硬了,睡得我腰痛。”
汪池挑了下眉,笑着起身去洗碗。
二人世界正式開始了。
乍一看日子和金琇在家時倒也沒什麼不同,汪池一日三餐地做着,肖趁雨吃飽喝足,就纏着汪池帶他到處去玩,連附近的豬場和鴨塘都去參觀了一遍。
遇到開拖拉機的鄉民,肖趁雨目不轉睛地盯着,而後隻掃一眼汪池,汪池便很上道地給司機塞一包煙,拜托他讓肖趁雨坐在旁邊,再開着出去兜一圈風。
但不同還是有的。
譬如這個月明如水的夏夜,肖趁雨躺在院中的躺椅上看星星,汪池抱了半個西瓜出來,拿勺子将中間最甜的部分挖了,送到肖趁雨嘴邊。
肖趁雨盤着腿坐起來,十分坦然地就着他的手吃了,眯着眼笑道:“好甜。”
汪池笑笑,将西瓜塞進肖趁雨懷裡。下一刻,肖趁雨覺得天旋地轉,騰空落下,他已在汪池懷中。
身下的躺椅輕輕晃着。
肖趁雨緊張地左右看看,想起來院子裡沒有第三人才放下心來,他動了動,說:“好擠,你去坐旁邊的闆凳。”
汪池沒說話,隻是端過西瓜,一勺一勺喂他吃,吃到不太甜的部分才往自己嘴裡送。
吃完後,汪池将西瓜放到一旁的闆凳上,擁着肖趁雨看星空。
鄉村的夜總是萬籁俱寂的,隻偶爾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幾聲狗吠。沒有城市霓虹燈的幹擾,一切都是黑茫茫的,隻頭頂的夜空似一塊黑綢緞,綴滿璀璨的星光。
肖趁雨和汪池低聲讨論着頭頂星星的名字,沒多久覺得身底下炙熱無比,他一愣,明白過來,問道:“你幹什麼?”
“你說幹什麼?”
汪池聲音沉沉地在肖趁雨耳邊說了兩個字,肖趁雨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咬着牙道:“變态。”
汪池任他罵着,也不否認,隻低聲喚他:“寶寶。”
沒多久,躺椅開始前後搖動,伴随着幾句“快停下”的驚呼,沒有人再去注意頭頂那燦爛的星空了。
當晚,肖趁雨就感冒了。
入夜後院子裡本就滲着涼意,他又未着寸縷地在躺椅上颠簸了那麼久,着涼是必然的。
一連幾天他都精神恹恹,剛開始他還有力氣對着汪池拳打腳踢,怪他不及時停下來,害他生病,後來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每天食欲不振,隻能躺在家裡曬太陽,手裡抱着紙巾盒,腳邊放着垃圾桶。
這副樣子讓汪池心疼至極,他每天換着花樣做吃的,盼着肖趁雨多吃些,快點好起來。
夏天常見的食物就那麼些,黃瓜、番茄、絲瓜、茄子、南瓜……再怎麼做也就是那麼回事,但汪池仍舊想出了新點子,愣是拿南瓜做了南瓜松餅,拿茄子做了茄盒,得到了肖趁雨“好吃,明天還要吃”的評價。
等肖趁雨基本恢複了,汪池帶肖趁雨出門,說要給他個驚喜。
肖趁雨本是不願的,鎮上村裡他都走遍了,該玩的也玩遍了,哪還有什麼驚喜呢?
但等車停下時,他瞄了眼路邊店鋪,立即咧開嘴笑了——汪池竟帶他進了城,來了一家咖啡店!
這家咖啡店是汪池精心挑選的,開在一條很小的巷子裡,賣咖啡也賣咖啡豆。小店從名字到裝修都很有特色,雖然售賣價格不低,但評價很好,他猜肖趁雨會喜歡。
果然,肖趁雨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家店。
一進門,他深呼吸一記,肺裡被咖啡的香氣填滿,感冒病毒在這一刻逃得無影無蹤,他精神瞬間好起來,聚精會神地盯着玻璃窗後操作間裡的炒豆機看。
看夠了,他問了豆子的産地,點了瑰夏和曼特甯的手沖,随後便坐下,晃着腿等。
期間,店員每用到一樣設備或是拿起一樣工具,肖趁雨都會低聲向汪池介紹。汪池聽不懂,便隻是看着肖趁雨的側臉。
射燈正巧在肖趁雨的正上方,在他白皙的臉上投下陰影,但他在暗處的眼睛裡卻依舊閃爍着光。
汪池在他的視線裡窺探到他以前的生活痕迹。一種對汪池而言嶄新的、陌生的生活。
咖啡做好了,夾雜着苦味的醇香氣息從吧台一路飄到桌邊。
汪池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曼特甯濃重的帶有焦香的苦味直沖腦門,他勉強抿下一口,聽到肖趁雨評價那杯瑰夏:“有點甜。”
說罷,肖趁雨很自然将他的那杯端去嘗了一口,又作了一番評價。
汪池不知道肖趁雨是如何從一杯苦澀的咖啡聯想到泥土和堅果的香氣,又怎麼能從中嘗到樹木和松林的味道。
他邊聽邊走神地想,恐怕肖趁雨迄今為止吃過的最大的苦,就是咖啡的苦了吧。
兩杯咖啡最終都給肖趁雨喝了。
炒豆機裡,淺青色的咖啡豆逐漸上了顔色,水分爆幹的聲音此起彼落,空氣中彌漫着清淡的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