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樹膠,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腐爛植被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甜腥氣味。參天古木的樹冠在高處虬結糾纏,将本就陰沉的天光幾乎完全遮蔽,隻有零星慘綠色的熒光苔藓在樹幹和濕漉漉的岩石上提供着微弱的光源。這光非但不能驅散黑暗,反而将扭曲的枝桠映照得如同鬼爪。
柳錦雲跟在這群當地人身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腐殖層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噗嗤”聲。熾焰的小尾巴緊緊纏繞在他的手腕上,傳遞來的不再是出發時的雀躍,而是一種持續升溫的、帶着強烈不安的灼熱感,甚至隐隐作痛。
(“哥哥…好多…壞東西…味道…好兇…”)熾焰的意念斷斷續續,充滿了恐懼和排斥。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柳錦雲心中警鈴大作。從進入這片區域開始,那種無處不在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窺視感越來越強烈。周圍那些形态怪異的植物——葉片邊緣長着鋸齒狀利齒的蕨類、藤蔓上滲出粘稠熒光液的絞殺榕、甚至樹幹上鼓起的、仿佛在呼吸的瘤狀物——都透着濃烈的惡意。這絕不是什麼“輕微污染”的外圍!
他猛地停下腳步,不顧前面帶路的當地人疑惑回頭,迅速掏出那部經過基地改造、具備一定抗幹擾能力的衛星通訊器。屏幕亮起,他飛快地調出内置的、連接着基地低軌道監測衛星(擁有有限穿透AEZ能量場能力)的簡易地圖模塊。
當代表他自身位置的綠色光點和預設的“千蠱之森”AEZ範圍疊加時,柳錦雲的心髒瞬間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
地圖上,那個不斷擴散的猩紅色區域,如同一個猙獰的傷口。而他所在的那個小小的綠點,赫然已經嵌入了猩紅區域靠近外圈的位置!距離地圖上标注的、理論上的“絕對危險核心區”邊緣,隻有不到十公裡!
他被誘導了!被那個向導,或者說,被這片森林本身的某種惡意,一步步引入了陷阱!
“停下!不能再走了!”柳錦雲用盡力氣大喊,聲音在死寂的森林裡顯得有些突兀,甚至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他指着手機屏幕,試圖讓那三個當地人明白,“這裡!危險!非常危險!我們必須立刻掉頭回去!”
幾個當地人面面相觑,臉上露出困惑和不耐煩的神色。年長的向導用急促的當地土語快速說着什麼,手指卻執拗地指向更深處的黑暗,眼神裡帶着一種混合了狂熱和恐懼的奇異光芒。年輕的幾個也附和着,語氣激動,不斷擺手,顯然在反對柳錦雲的提議。隻有那個被标記的男人,低着頭,身體微微顫抖着,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胳膊,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言不發。而零散幾個老人女人,全都惶恐的瞪着錦雲。
語言成了無法逾越的鴻溝。柳錦雲心急如焚,用肢體語言比劃着“回去”、“危險”,甚至模仿爆炸和怪物嘶吼的聲音。然而,他的努力隻換來更深的誤解和抗拒。向導和獵人似乎認為他想臨陣脫逃或者獨吞“寶藏”,語氣越來越激烈,甚至帶上了指責的意味。
絕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理智在尖叫:走!立刻走!抛下他們!深入内圈核心區域,就算他有黑炎,生還率也渺茫得可憐!妹妹錦繡還在等他!
他猛地轉身,決定不再理會這些被貪婪或無知蒙蔽的人,獨自逃離這片死亡之地。就在他腳步挪動的瞬間——
“呃…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到極點的慘嚎驟然爆發!
是那個一直沉默低頭、被标記的男人!
隻見他猛地擡起頭,臉上青筋暴起,如同黑色的蚯蚓在皮膚下瘋狂蠕動,眼白瞬間被濃稠如墨的黑色完全覆蓋!他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身體像被無形的巨力撕扯般劇烈抽搐、扭曲!皮膚下傳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仿佛骨骼正在錯位、重組!
“吼——!!!”
下一秒,男人的身體如同吹脹的氣球般猛地膨脹,上身的粗布衣服“嗤啦”一聲被撐裂!裸露出的胸膛和手臂上,皮膚寸寸龜裂,翻卷開來的卻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如同金屬鱗片般的漆黑角質層!他的指骨刺破指尖,化作尖銳的黑色骨爪,帶着腥臭的粘液!
更恐怖的是,他的脊椎部位猛地向上拱起、撕裂皮肉,數根沾滿血污、閃爍着金屬寒光的尖銳節肢破體而出,如同巨大的蜘蛛腿,支撐着他異變後龐大扭曲的身軀!他裂開的嘴巴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裡面層層疊疊、如同絞肉機般的利齒!
畸變體!而且絕非外圍那些低級貨色!是受到核心高維能量深度污染、融合了此地“金屬化”與“節肢化”特征的恐怖怪物!
“哇啊——!”向導和獵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生在同伴身上的恐怖異變吓得魂飛魄散,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完全忘記了剛才的争執。
而完成初步畸變的怪物,那雙純黑的、毫無感情的眼珠,瞬間鎖定了距離它最近、散發着“食物”與“能量”氣息的柳錦雲!
“嗖——!”
一道黑影帶着刺耳的破空聲襲來!是它背後的一根金屬節肢!速度快得隻留下一片殘影,直刺柳錦雲的心髒!
千鈞一發!
“熾焰!”柳錦雲瞳孔驟縮,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比意識更快做出反應!右臂猛地擡起,五指張開,掌心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