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到達後，警察沒幾句話，他就同意把安然的九萬多塊錢獎金按照正規流程發放，并且當着警察的面笑得僞善，邀請安然繼續回公司上班。

安然拒絕了。

老闆是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笑容中總有陰險，安然很怕和這種人對視，她能感覺到無比的邪惡。

“你都在我公司做了一年了，現在換行業也不簡單，同行業又開不出我給你的高工資，不如再考慮考慮？”

老闆不知道她是否還會找勞動仲裁，畢竟是他開除人在先，他沒想到會鬧到跳江這麼大的份兒上，萬一這姑娘上網開個直播，把這件事一說，他的公司股票得跌到谷底。

老闆越看安然的臉，越流汗。

這張臉要是開直播，哭一哭就能把他的公司哭倒。

“嘿嘿，”他搓搓手笑：“人力把你的績效統計錯了，所以才造成了我們這麼多誤會，我來時在車上重新看了你的績效，發現你很不錯嘛，我打算給你漲一倍工資，怎麼樣？考慮留下來吧？”

劉螢身邊年輕的師弟早就看這個人不順眼了，他擡手攔住老闆離安然越來越近的身體，義正言辭警告道：“是否回公司是安然小姐的事情，你不要逼她。”

老闆明顯受不了低三下四，立刻對他轉移怒火：“小張民警，我這是在盡力挽回當事人的思想，您不要打斷我！”

張裴笑了一下說：“私人的事不要在警局裡說，既然事情解決了，您沒有明顯嫌疑，就請回家吧，您也看到了，大廳裡還有很多人等着解決事情。”

中年老闆看了看表情嚴肅的劉螢，覺得這女人不好惹，隻好又哄了安然幾句，話裡話外都是讓她不要再繼續糾纏，離開了派出所。

“沒事了。”劉螢安慰她。

“時間不早了，安然小姐住在哪裡？我送劉螢姐回家，順便把你也送回去吧。”

年輕民警張裴長着一張特别正義的臉，不苟言笑，卻因體态挺拔、個高臉帥，讓人并沒有産生太大的距離感。

安然不想麻煩别人，況且她已經很累了，被别人送回家意味着還要在車上社交。

她真的沒有社交藍條了，再聊下去扣的就是生命紅條了。

“不用了，謝謝你們。”

說完，她轉身要走。

“你今天自己回去，我陪她。”是劉螢的聲音。

安然和她走出派出所，路過大廳裡正在登記信息、描述案情的居民和遊客，頓時感到環境無比地嘈雜，提高了速度。

“滴，提前打卡。”身後響起機械女聲。

安然停下腳步，“你特意為了送我？”

劉螢邊穿外套邊走出來。江邊城市的夏季晚上仍然有些涼。燈光下，她利落的馬尾掃着臉頰，一副精英樣子。

“沒關系，今天我家也有事，你去哪個方向？”

“禮安區，華安小區。”

劉螢睜大眼睛大聲道：“這麼巧！一個小區！快上我電動！”

安然也驚訝地撲簌了一下雙眼。

真的好巧。

電動車沿着橙黃色路燈行駛出二十多米，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師姐！”

劉螢刹車向後看，是張裴，“什麼事？”

男人用和高冷堅毅的外表完全不符合的期待聲線在後面喊了一句：“明天下午記得給我帶甜點！你答應過我的！”

一聽是這件小事，劉螢在他還沒說完的時候就擰動手把，竄出去十多米才回應：“知道了！”

一路上，劉螢沒有多說什麼。

把安然送到樓下，她從警服褲兜裡掏出不知道什麼時候寫好的字條，上面有一串号碼。

“這是我的微信号，弄好手機就加我吧，晚安。”

劉螢像一道風似的竄了出去。

“晚安。”安然攥着紙條，對着晚風說道。

家裡沒有開燈。

工資六千，她甯願花三千五租一間像模像樣的房子。工資漲到一萬，她願意花六千租房。正因如此，平時需要省水省電。

安然熟練地在黑暗中穿過客廳，到達房間，一路上，開了三盞省電的小夜燈，房間溫馨的布置在暖黃色燈光下逐漸顯現。

一隻貓咪跳了出來，蹭着安然的腳。

給朋友發短信說她明天取消出差，讓朋友不用來接貓咪了後，安然撲在床上，三個小時都沒有動。

腦袋發緊。

無數念頭充斥進來，不同的聲音說着不同的話，亂糟糟的。天亮的時候，她爬起來吃了一片止疼藥。

家裡來電話了。

是兩個小時前。

安然看了一眼時間。七點半。

去名片上的地址需要半小時，陸之銀讓她十點鐘報道。九點開始洗漱的話，她還有一個半小時可以磨蹭。

安心地躺倒在床上。

她舉起名片，每個角都看好幾遍。

陸之銀。真好聽。

抱着貓咪，她給兩小時前打過來的唯一一通，且隻敷衍持續三秒的電話回一條消息：

“我沒事。”

過了一會，來了條信息。

媽：怎麼回事？有警察給我打電話，我沒接，後來又打，我問什麼都不說。在外面别給我丢人。

她再發的時候，已經被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