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懷暄看着眼前這雙漂亮的眼睛,岑姝隻在他面前顯露過兩種情緒。
一,不滿、很不滿、超級不滿。
二,“你怎麼還沒消失”的那種不耐煩。
他了然,現在是第一種。
梁懷暄剛從國外飛回來,連軸轉的疲憊讓他徹底失了周旋的耐心,語氣冷淡地開口:“岑姝,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不妨直說。”
這話要是讓别人聽見,怕是要驚掉下巴。梁氏太子爺何曾需要詢問别人的不滿?從來都是别人戰戰兢兢揣度他臉色的份。
可岑姝,偏偏就是個例外。
岑姝面上帶着笑,語氣輕柔:“是啊哥哥,我積怨已久呢。”
聽到她這聲陰陽怪氣的“哥哥”,梁懷暄反倒溢出聲短促的輕笑,眼底卻不見笑意:“比如?”
“萊汀的代言人定了?”
梁懷暄眉梢幾不可察地擡了擡。
岑姝向來對這些的商業決策從不過問,此刻突然提起這個候選的代言人,着實反常。
“孟若漪?”他語氣依舊平穩如常,“怎麼突然提起她。”
“連個名都記得咁清楚?”
“……”梁懷暄蹙眉,不懂她又在陰陽怪氣什麼。
這個名字他确實記得,在最終審議的候選人名單裡。這位新晉影後也是亞洲總裁力薦的人選,不過最終簽字權,始終握在他手裡。
岑姝看着他,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面無表情地說:“我覺得,趁消息還未公開,不如及時止損。我不想婚後還要處理你的绯聞,也沒有那個耐心。”
梁懷暄眸光微沉。
其實從兩個人正式接觸開始,他就時常覺得和岑姝明明近在咫尺,卻始終無法真正同頻。别說共同話題了,就連心平氣和地交談都成了奢侈。
至于作為未來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信任,更是一絲一毫都無。
現在被這樣當面陰陽怪氣說他作風有問題,更是讓他破天荒覺得無奈又可笑。
梁懷暄沉聲道:“把話說清楚。”
“你不知道外面的傳成什麼樣了嗎?都說你和她關系匪淺,孟小姐每次來萊汀都住行政層。”
“外頭的傳言你都信?”梁懷暄口吻依舊冷靜,“你沒那麼好騙。”
他頓了頓,又語氣淡淡地問:“還是說,你在意?”
“我當然不。”岑姝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但我讨厭被當成傻子糊弄。所有人都知道她要成為萊汀的代言人,隻有我唔知?”
“還有,今晚她前腳剛到,你後腳就來,會不會太巧了點?你們的绯聞傳成什麼樣了。梁氏天越的公關部是集體休假了,還是說,這就是你的默許,保護你的人?”
“我的人?”梁懷暄鏡片後的眸光一沉,“岑姝,你要不要幹脆看看我的日程表?”
岑姝不退反進,擡了下下巴,“好啊,順便把代言人内定文件也一起給我看看。”
空氣瞬間凝固。
岑姝本來就心情不好,一上頭,話就已經脫口而出:“唔好話我知你都想同其他人一樣,港島娶一個老婆做花瓶,大陸又揾一個。”
在港島豪門家族中,這樣的戲碼岑姝見得多了。
就比如聞家的那些長輩,表面光鮮亮麗,實際上早就糜爛透頂了。她的二叔就是個例子,在港島的原配太太強勢,就在内地養了一位情人。
但這些事也不過是佐餐的椒鹽,連茶餘談資都算不得新鮮,她家的傭人都聽得膩味了。
梁懷暄聽到她最後這句話,眉頭緊皺。
他當然也不喜歡被質疑,一向秉持着清者自清的原則,從不屑于解釋,更何況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早已無需向任何人自證。
但岑姝偏偏不再是“任何人”。
“岑姝,你聽好。”梁懷暄的聲音不疾不徐,“第一,萊汀的代言人還未敲定,最終簽字權在我手裡;第二,我與你口中這位孟小姐從未見過;第三……”
他頓了頓,忽然向前逼近一步。
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讓岑姝不得不微微仰頭,不甘心地追問一句:“……第三什麼?”
“第三。”梁懷暄垂着眼睑看着她,神情淡漠,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要養情人,我會讓她住到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把她安排在你眼皮底下,我有那麼傻麼?”
“誰知道呢。”岑姝冷哼一聲,“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梁懷暄被她的腦回路氣笑了。
他看了眼腕表,懶得再跟她耗下去,擡腿往外走,又回頭瞥她一眼,語氣冷淡:“你到底走不走?”
岑姝被他這副公事公辦的态度氣得牙癢,踩着高跟鞋直接“噔噔噔”加速超車,硬是搶到他前面。
經過時,還“一不小心”用鞋跟精準碾過他的皮鞋尖。
力道不輕不重,剛好夠他疼一下。
梁懷暄低頭看了一眼皮鞋面上的凹陷,額角青筋一跳,冷聲警告:“岑姝,你鬧夠沒有?”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岑姝一臉無辜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雖然嘴上說對不起,但是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對不起的意思。
不僅如此,漂亮的臉蛋上還明晃晃寫着:“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樣?”
梁懷暄:“……”
他果然不能理解這個女仔的腦回路。
她到底怎麼想的?怎麼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他較勁?
還有,她是在競走嗎?非得争個第一名?
岑姝一個人拎着裙擺往前走,剛一打開側門,猝不及防的閃光燈就朝她臉上打上來。
一群突如其來的記者就守在門口,和今日受邀的和聞氏關系要好的那幾家不同。岑姝被堵在原地,各種尖銳的話題朝她湧來——
“岑小姐你繼承了聞老先生的慈善事業,你是把慈善事業當玩票嗎?你覺得自己能勝任嗎!”
“您在倫敦留學揮金如土的時候,轉頭就接手慈善事業,岑小姐不覺得諷刺嗎?”
“你中學同學爆料你當年帶頭霸淩同班女生,逼人下跪認錯,是不是真的啊?!”
“岑小姐!岑小姐!”
“岑小姐,裝聾冇用??!敢做就要敢認啊!”
岑姝被閃光燈晃得眼前發白,進退兩難。
就在這時,一隻溫熱寬大的掌心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拽出包圍圈。
梁懷暄身上淡淡的清冽氣息将她包圍。并不是市面上出名的任何一款男香,極其有辨識度。清冽的,很淡,冷調的焚香混着上等皮革的質感。
岑姝愕然擡頭,撞進他鏡片後那雙沉靜的眼眸。
梁懷暄牽着她,微微皺眉,掌心在她脊背上輕拍兩下,隻言簡意赅地說了兩個字:“無事。”
接着,他以一種保護的姿态把她拉到身後,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所有失控如潮水般的媒體記者。
這群港媒向來是聞着腥味就上的鲨魚,今日逮着聞墨不在,便想拿初出茅廬的岑姝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