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賓利駛入雨幕中,在跨海大橋上疾馳而過,最後穩穩停在半山别墅門口。
“先生……”
卓霖的話音未落,梁懷暄已經推開車門。
他撐開長柄黑傘步入雨中,冷着臉,低沉的嗓音混着雨聲:“你先回去。”
黑色手工牛津鞋踩進淺淺的水坑裡,連帶着褲腿也很快就被濺濕也渾然不覺,大步流星地朝家裡走去。
他直接略過客廳看到他就跳下來的菠蘿包,走到岑姝的卧室門口,門是關着的。
她應該在家。
梁懷暄盯着緊閉的房門看了片刻,擡手時頓了頓,指節輕輕在門上敲了兩下,“岑姝,出來,我們談談。”
他在門口耐心地等了幾分鐘。
卧室裡絲毫動靜都無,他又敲了敲房門,下颌緊了緊,聲音罕見地帶着些許無奈:“我說和她什麼關系都沒有,别一個人生悶氣。”
梁懷暄的腦海裡不斷閃回剛才雨中岑姝的眼神。
她剛開始和他鬥嘴時候眼底分明還帶着笑,但卻在孟若漪出現之後,蹙眉看向他,眼裡憤怒、質疑、受傷。
他知道她現在對自己沒有信任可言,所以一刻都不能等,必須現在說清楚。
梁懷暄在客廳踱了幾步,剛在沙發坐下又站起身,徑直去取了備用的卧室鑰匙。
她一個人悶着生氣隻會更難過。
不如講清楚。
但是她為什麼反應那麼大,如果不喜歡他,不應該像以前那樣嘲諷他,又或者陰陽怪氣嗎?
可她的眼神明明在難過。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在意他?難道她喜歡他嗎?
梁懷暄開始懷疑自己可能是中邪了,否則為什麼會失了智一樣在思考這些東西?
“岑姝,我進來了。”他幹脆利落地用鑰匙開了門,卻在下一秒卻在轉動鑰匙時突然頓住。
——門根本沒鎖。
她沒回家?
梁懷暄皺了下眉,伸手一把推開房門,卻隻看到空蕩蕩的房間。
這是他第一次進岑姝的卧室。
空氣中有淡淡的晚香玉香氣,梁懷暄站在空蕩蕩的卧室門口,臉上神情晦暗不明,一言不發。
半晌,他拿出手機直接撥給了小宜。
電話接通了,似是知道他的來意,小宜先開口說:“先生,Stella在深水灣。”
梁懷暄轉身就往玄關走,“我現在過去。”
“她說她想自己靜靜,您先過别來了。”小宜又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她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梁懷暄腳步蓦地頓住了。
喉結上下滾動了下,最終隻是沉聲答:“我知道了。”
……
而此時,深水灣。
岑姝在深水灣的别墅坐落在海邊的一座小山坡上,地勢較高,視野開闊。
南北通透的挑空客廳,以淺色為基調,四周牆面上融合傳統法式雕花和羅馬柱等元素。
雙面全落地大玻璃寬敞而明亮,天花闆上懸挂着一盞璀璨的旋轉水晶吊燈,浮雕牆面上還擺着一副巨型的油畫。
花瓣型沙發上擺着好幾個抱枕,地上鋪着一大片奶牛斑紋的羊毛地毯。一旁造型别緻的邊幾上擺着大牌香薰、高腳杯、還有精緻的玫瑰花束。
黑色旋轉樓梯旁擺着一台施坦威三角鋼琴,客廳裡就有mini bar,擺着琳琅滿目的酒和調酒器。
電話挂斷後,小宜忐忑地看向沙發上的岑姝。
電話裡那個被她形容為“很難過”的女人,此刻正抱着一大袋黃瓜味薯片吃得津津有味。
Clara也舒服地趴在岑姝腿上,岑姝面色平靜,哪裡看得出半點傷心的樣子。
“說了嗎?”
“說了。”小宜不解地看過去,“你們吵架了?電話裡梁先生聽起來也挺着急的。”
岑姝往嘴裡塞了片薯片,咔嚓一聲脆響:“沒吵架,他什麼反應也沒有,頂多算是我一個人獨角戲而已。”
小宜更困惑了。
她本來還覺得兩個人的感情終于有所進展,沒想到這個約會,就像今天突如其來的雨,以短暫的結局收尾。
岑姝拍拍身邊的空位,“過來一起看電視。”
小宜看到電視裡播放的釣魚比賽,更困惑了,好無聊,這有什麼好看的?Stella之前不是愛看恐怖電影嗎?
.
瀾珀灣高爾夫球場坐落在港島南端的獨立島嶼上,三面環海的地理優勢和場地設施都是一流,穩坐港島頂級球場之列,也是政商名流首選的社交場所。
夜場開放至淩晨兩點,月朗星稀,和白天打球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這個球場入會籍需要九百萬會費,甚至還要排隊,而近期二手會籍已經漲到一千萬以上。梁懷暄在這裡有長期的包間,一年費用一百多萬。
梁懷暄站在擊球道上,動作幹脆利落地揮杆,擊球。
徐宣甯摘下墨鏡吹了聲口哨,亞麻襯衫的領口随意敞開,頭發紮着個小馬尾辮,一雙桃花眼勾着弧度。
高爾夫是極為考驗耐力和體力的富人運動,上手難度很高。
港島的那些富家子弟們大多從小就開始打高爾夫,梁懷暄打高爾夫球的水準也不亞于那些職業球員。
然而,今天他擊球卻似乎比平日裡的水平要差了些。
梁懷暄将球杆遞給身旁的球童。
球童小心翼翼地收好這套Honma限量球杆,又貼心地遞上一瓶冰鎮依雲和雪白毛巾,誇贊說:“梁先生的球技真犀利!”
梁懷暄還是照常在遞過來的消費單上簽下名字,淡淡道:“辛苦。”
看到單子上小費的數額,球童臉上立刻洋溢起燦爛的微笑,忙不疊說:“多謝梁先生!祝你今日開心。”
在高爾夫球場工作,球童自然見識過不少社會名流和富豪,但梁先生是他見過最溫和也最大方的人了。
梁懷暄聽到那句“今日開心”,腳步微頓,接着又徑直去了更衣室,換回衣服後才走出來。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大晚上叫我出來打球。”徐宣甯問。
徐宣甯身旁的Betty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下坐姿,頭發上綁着的絲巾從肩頭滑下。她笑吟吟地看向走出來的男人,适時接話說:“我覺得梁先生打得很好啊。”
Betty是徐宣甯剛才來時偶遇之前帶過的一個女伴,便也沒拒絕讓她跟了過來。
梁懷暄走到離兩人都遠的單人沙發上落座。
Betty的視線始終落在梁懷暄身上,能夠見到這樣的優質男性,機會很少。
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神情也并不算冷峻。
但Betty很清楚,其實這種表面上看上去溫和紳士的男人,才是最不好接近的。
這樣的男人往往不露聲色,也不會讓旁人輕易揣摩他的真正想法。
梁懷暄沒出聲,隻是往桌上瞥了一眼。
Betty看到男人的目光落在雪茄盒上,眼疾手快地先一步從盒中拿出一支雪茄,又探過指尖想要拿他手邊的打火機,“梁先生,我幫——”
梁懷暄不動聲色地避開,聲音淡淡地說:“唔使,我自己來。”
他又重新拿了一支雪茄,拿起雪茄剪,利落剪掉雪茄的一端。
徐宣甯将他眼底的抗拒看得明明白白,笑了一聲,看向Betty,唇邊的笑意已經消失了,“Betty,别沒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