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沒有電話打擾，姚穎墨一路睡到自然醒。
此時窗外早已豔陽高照，照進房裡帶來舒适的暖意。
她走到窗邊，伸了個懶腰，眯起眼睛惬意地享受晨間陽光浴。
她一直相信人類也是需要光合作用的。
尤其像她這樣長年在家工作的人，如果不刻意曬點太陽，心會比身體更先開始潮濕發黴。
而且身為小說家，日日窩在室内打字，總有一天會沒有東西可寫。
每天這一段曬太陽的時間，也是她觀察人類的時間。
賣煎餅的餐車通常在這個時間收攤，十分鐘後同一個位置，賣盒飯的婆婆會開始擺攤。
也是這個時間，總有一個頭發淩亂的西裝男子，會拿着公事包狂奔，讓煎餅攤再為他煎今早的最後一塊餅。
姚穎墨住在這裡三年，這人就吃了三年的煎餅。
也不知道他是日常遲到，還是中午過後才上班。
對街有間新開的書咖，老闆是個儒雅的中年男性，通常穿着淺灰色襯衫和卡其色長褲，臉上是一副金色細框眼鏡。
意外的是，店内的選書和老闆的形象不太相似。
姚穎墨不隻一次見到她的書被放在櫃台邊的推薦閱讀書架上。
這讓她有點微妙的羞恥感，于是帶着筆電到店裡邊喝咖啡邊寫作的計劃被無限期擱置。
對面的落地玻璃窗上，今天甚至貼上了她新書的宣傳海報。
姚穎墨正打算移開視線，就看見一道亮橘色的身影從海報前經過。
那顔色亮得令人無法忽視，但拉起的帽子把裡面的人藏得很好，可以說是毫無死角，連驚鴻一瞥的機會都不給。
一看就是她隔壁鄰居。
他的身影看起來有些疲憊，走得很慢。
姚穎墨一想覺得也正常，畢竟他工時還挺長，從昨夜到現在，都超過十二小時了。
起床後姚穎墨還沒看過時間，但她了解自己，睡到自然醒，最早也已經是中午十一點。
隔壁鄰居的身影消失在正樓下，沒多久就傳來開關門的聲音。
姚穎墨也拉上窗簾，換衣服開工。
午餐拿昨天煮面沒用完的食材炒飯，再配上一杯黑咖啡。
泡咖啡時，她猶豫幾秒，手指從黑咖啡移到義式濃縮咖啡的按鍵上。
咖啡不夠濃，會頭疼。
比起昨天的兵荒馬亂，今天一切都在正常軌道，姚穎墨的碼字效率也恢複正常水準。兩個小時，她已經碼了五千字，再兩個小時就能完成今天的任務。
但連續坐四個小時是不可能的，傷身。
姚穎墨按下存檔，到廚房泡了杯茶，又從冷凍庫挑了幾樣食材拿出來退冰，等碼完字正好可以做晚飯。
做好一切重新回到電腦前，她才看見橙子發來的消息。
劇組那邊對于這次合作似乎非常積極，據說在她同意後沒多久就發來正式合同。
隻是昨天剛發生意外，橙子認定她需要休息，壓到現在才發給她。
姚穎墨簡單看一遍，沒有大問題。
問題在她從不在連載期出遠門，這個“遠門”自然包括跨越大半座城市去簽一份合同。
橙子早就想到個問題，當姚穎墨回消息表示合同無誤後，橙子立刻表示即将離開辦公室前來姚穎墨家中。
昨天的火災事件後，橙子一直沒能完全放心，正好有簽合同的理由打掩護，可以正大光明翹班來親眼确認姚穎墨的情緒和氣色。
姚穎墨看見消息，又從冷凍庫多拿一塊肉出來退冰，才回到筆電前碼字。
橙子抵達還需要一段時間，她要趁這個時間盡量趕工。
橙子在一小時後抵達。
“禾禾！我來了！”
姚穎墨一開門，就被橙子的擁抱撲得退後一步。
“你冷靜點。”她重新站穩，接過橙子手上的包包放在門邊置物架上。
橙子将她上上下下檢查一遍，才拍着胸，心有餘悸道：“你昨天真的吓死我了。”
姚穎墨聳肩，“這種事也沒辦法預防，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每次都說沒事。”橙子長歎，“回答我，你昨天晚上有睡好嗎？”
上一次姚穎墨堅稱自己沒事的一周後，就因為連續好幾個晚上沒睡着，直接昏倒進醫院了。
橙子當時受到嚴重驚吓，從此再也不相信姚穎墨口中的“沒事”。
姚穎墨：“我睡到中午才起床。”
“失眠和嗜睡是可以并存的。”橙子說。
“我去給你倒杯水，喝紅茶好嗎？”
姚穎墨轉身，卻被橙子拉住，“我自己來。”
飲水機旁的小垃圾桶裡，有剛拆封的藥物外盒。
姚穎墨來不及藏，隻好沉默。
“你昨晚吃安眠藥了。”
姚穎墨不語。
“我昨天就該來的。”橙子歎氣，“好不容易才停掉安眠藥的。”
“我就吃這一顆。”像是要說給自己聽，姚穎墨又低聲重複一次，“吃這一顆就好了。”
“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你。”橙子宣布，“确保你健康的活着。”
“我沒有尋死的念頭。”
姚穎墨皺眉，她覺得橙子擔心得太過了，“我昨天才和小裕通過電話。他主動打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想死。我是怕你長期失眠猝死。”橙子瞪她一眼，反應過來姚穎墨的後半句話時，驚訝道，“他看到你微博了？”
那個大齡小孩會看微博？那可真是長大了。
“嗯，他周末過來。”姚穎墨發自内心地微笑。
“看到你這個笑我才真的敢相信你沒事。”
姚穎墨：“小裕很乖的。”
橙子嘴角一抽，總覺得姚穎墨這幾句話有種不符合年齡的味道，“你也才大他沒幾歲，怎麼就總操着一個當媽的心。”
姚穎墨說：“他是我弟。”
橙子聳肩，畢竟周裕和姚穎墨都是彼此僅剩的唯一家人，她多操些心，又當姐姐，又當媽媽，也是難免的。
在最末頁的底端落筆，合同就簽完了。
橙子又從第一頁開始檢查，确定沒有漏簽的位置，“這樣就行了，明天我寄回去。”
合同被收回包裡，橙子沒有任何要離開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