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師弟已經下山三年了,在山下的世界,應該也算小有名氣了吧。
如果說林少離之前的冰冷,隻是五官天然,性格孤僻,那麼現在,他的氣質,如同暴雨傾盆,蛟龍出世,怎麼看都透着一股毀滅的殺氣。
隻不過垂眸低頭的時候,似乎還是那個山上的五師弟。
也許對于黃沙地裡的人來說,暴雨也是救世水吧。
這些不是林少言在意的,她隻想知道自己五師弟的經曆,畢竟在下山前,她們也算朝夕相處。
她等着林少離回答,林少離果然也開口了,隻是……
林少離,“我被大周國二殿下舉薦,作為陽關刺史去西平的。”
說完這句,林少離就猶猶豫豫,開口閉口了好幾次,都沒有說出來。
林少言見他這個樣子,心裡也有了幾分明白,她本來就不信自己隻是去送藥材的,多半還有其它事情,隻等跟四師弟會合後再讨論。
說不定師傅叫她們下山,都是有事情,有原因的。
她正準備體諒五師弟,免得他糾結來糾結去,還沒糾結個所以然出來,眉頭皺紋先長出來了。
林少離糾結出來了,“師姐,我不想騙你,隻是師傅叫我去大周國都送信給好友,然後跟二殿下認識了,至于細節的東西,很多事情都不能說。”
林少離恨不得打自己兩個耳光,左邊有個小人說,那可是師姐诶,她問你話,就應該恭恭敬敬,事無巨細得講明白。右邊有個小人說,不行,師姐不能知道,師傅也說過,這件事情有危險,隻能他來做。
左邊的小人反駁,右邊的小人又反駁回去,就這樣,最後,以右邊的小人說出,不能讓師姐陷入危險這句話,結束了這場紛争。
他不想騙師姐,更不想師姐陷入危險。
他知道,有時候,哪怕隻是知道,也是一場罪孽。
幸好師姐沒有多問什麼,反而又摸了摸他的頭,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阿期、杏嫂、阿貴叔、九爺爺、織婆婆、小綿、慧姐和牛哥的故事。
還有了空。
當然少不了剛剛認識的草大姐、班玉堂和狂鷹。
林少離注意到師姐說起狂鷹的綠色眼珠時,并沒有像普通人那樣,覺得是異族象征,反而誇贊了幾句。
也是,師姐從來就沒有這些族别之分,隻怕在她心裡,隻分山上的人,和山下的人。
而當然是山上的人最重要,他也在此列中。
林少離開心,尤其在聽到師姐和師妹找石頭,是為了刻碑之後,更覺得師姐一片赤子之心,跟旁人完全不一樣。
本來就是,師姐是天地間唯一的師姐。
隻是,有一個疑惑,在聽師姐講完後,林少離開口問道,“師姐現在字什麼呢”
林少離期待得看向師姐,師姐聽到這話,卻隻是搖頭。
“師傅說我不是正式下山,就沒有給我取字。”
她倒無所謂,她下山以來遇見的人,就沒有有字的,她無所謂,林少離也開心。
剛剛沒有跟師姐講果然是對的,師傅本來就沒打算讓師姐辦事,大概隻是因為某種原因,才去給那個賤人送東西吧。
送完就回山上了,他的事情辦完後,也可以回山了,應該就在今年内。
回去他就可以跟師姐二人獨處了。
林少離開心,林少言也看不出來了,打趣道,“怎麼,沒有字,你這麼開心?”
林少離慌亂,連忙搖頭表忠心,“不是不是,我沒有這麼想!”
他還想再解釋什麼,但是話在嘴邊,怎麼都吐不出來,憋着一口氣,臉都紅了。
林少言哈哈大笑。
林少離看師姐這樣,也知道剛剛是師姐在逗他,他一點也不惱,心裡裝得全是蜜一樣的甜。
林少言真得很開心,她下山後就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但自從大師姐十五歲下山回來後,就隻在洞窟裡了,很少出來,尤其到後來,四師弟和五師弟接連下山後,更是不出來了。
師傅也總是不在山上。
山上隻有她和小師妹,隻有偶爾從洞窟裡傳來的聲響,和偶爾出現的二師兄,才讓她們知道山裡還有其它人。
下山後,遇見的人形形色色,剛剛遇見的,話都聽不明白,讓她更想念山上的人和生活了。
所以她遇見五師弟後格外熱心,不停跟他說這些說那些。
林少離樂得師姐跟她說話,他也很久沒有跟師姐說話了。
如果清夜在旁邊,或者之前認識他的人,是絕不會把面前這個笑語盈盈的人跟“林截雲”扯上關系的。
我有辭鄉劍,玉鋒堪截雲。
誰見了林少離,都覺得這是一個鋒芒畢露的人。
林少言卻覺得這樣的五師弟更熟悉,本來嘛,五師弟是眉目天然就要鋒利一點,沒有表情也像生氣,但隻要跟他說上兩句話,就能知道他是個多麼可愛的男孩子。
兩個人邊說,邊找石頭,這裡大石頭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她們當然找到了。林少言自覺是師姐,應該自己來搬,林少離卻不想。
最後林少離到底拗不過自己的師姐,隻好讓師姐搬回墳地。
而回去的時候,師妹也已經找好了剩下的石頭,一共七個,一個不差。
“小師妹,你看,你五師兄!”
雖然此處既沒有山,人也不是全部,但在林少言看來,這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