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成有些莫名的焦躁,他踏進公寓的門,不能理解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似乎和過去沒有什麼不同,為什麼江近塵會這樣,他應該要回來的,這麼久了,他從來沒離開這麼久。
他确實是不明白,不知道江近塵在鬧什麼。
他試着回溯那段記憶,或許是晏時安嗎?可是他早就讓晏時安回去了,為什麼江近塵還要這樣,他到底在幹什麼。
一種前所未有的的挫敗感襲來,好像他錯過了什麼很重要東西,可是讓他确切的說,他又說不出來那究竟是什麼,有一種未知的恐慌感。
裴熙成邁着步子往樓上走,進了卧室,來回踱了幾次步。
突然看見江近塵這側的床頭櫃開了一截,露出一條紅色的絲帶,他疑惑得蹲下來,把抽屜拉開。
是一隻口紅,還有一面綁了絲巾的鏡子。
最近會有臨時工來家裡打掃衛生,但也不至于在主人家留下東西。
裴熙成端詳着那個絲巾,有點熟悉,材質不錯。
好像是晏時安戴過的。
又是晏時安,裴熙成這才突然想起來那天江近塵被唐振元帶走了,唐振元說什麼監控,不是江近塵推的。
裴熙成根本沒顧得現在什麼時候,給新助理發了信息,讓他把電話打到蒲溪酒店,要年會那天的監控。
沒多久助理就回複了,說是酒店監控有丢失,要恢複一下,第二天才能拿到。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裴熙成才收到監控錄像,他坐在電腦桌前來回的移動鼠标,看了很多次,那情勢發生得太快了,幾乎看不出是意外還是人為,因為江近塵确實伸手了。
但那天之後,江近塵就再也沒回來,裴熙成還是選擇相信江近塵。
他認為江近塵肯定是為了這件事鬧脾氣。
除了這個也不會有别的原因。
晏時安是他和合作公司簽了條款,才收過來的秘書,當初美名其曰把晏時安放在他身邊學習學習,但或許是監視,這麼一個大小姐放在身邊,裴熙成确實不能就讓她在水裡泡着。
如果為了這麼件事,江近塵在生氣吃醋,那他就去說清楚緣由。
下了班,開了車到了江近塵小區樓下,因為過去江近塵開過這輛車回家,裴熙成也直接開進來了。
到了第三棟樓,裴熙成邁着步子往裡走,一個電梯故障的牌子立在門口,裴熙成立刻轉身朝消防通道上樓,三步并兩步的上了九樓,他看起來很着急,走到江近塵家門口的時候卻突然間猶豫了。
正是晚飯時候,屋子裡傳來歡樂的說笑聲和電視機的細碎聲響。
他沒在江近塵父母家吃過飯,他去過很多次應酬,但好像沒有真正的正式見過江近塵的父母,沒有好好說過幾次話。
裴熙成遲疑了一會兒,才擡手敲門。
他沒等多久,門就打開了,江母看到裴熙成的瞬間明顯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霎時僵硬了起來。
裴熙成也怔了一瞬,馬上低頭喊了聲:“伯母。”
“媽,外面是誰啊,你快過來,我沒找到勺子放哪裡。”屋子裡江近塵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
裴熙成下意識擡頭往屋子裡看了一眼,剛看見餐桌旁一個有些熟悉的側影,好像是唐振元。他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被江母往外推了一把,江母回頭朝屋子裡說:“就在櫥櫃第二層,有物業過來了,我先出去一會兒,不用等我,你們先吃飯。”
裴熙成還沒清楚發生了什麼,江母就關門出來了。
她闆着臉,很嚴肅地問:“你有什麼事?”
裴熙成第一次看見江母這樣的态度,調整了一會兒自己的思緒才溫和地說:“我來接近塵回家。”
江母說:“這裡不好說話,去樓下會客廳。”
裴熙成跟着江母乘了另一部電梯到了一樓,江母到了樓下卻直接把裴熙成往外趕。
“我警告你,我的孩子也是我很珍貴的寶貝,不是生給你來糟蹋作踐的!”江母言辭犀利。
裴熙成匆匆後撤了幾步,被着情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趕忙說:“伯母,是不是有些誤會,我可以解釋......”
江母逼問道:“還要解釋什麼?我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兒子?你把他當什麼,這麼多年他在你身邊越來越沉默,常常紅着眼睛就回家了,這次回來手上身上都有傷,你就是這麼保護他的嗎?你不心疼我會心疼,在家我沒讓他幹過活,我不是讓他去給你當奴隸的。他過去喜歡你,我完全是為了他妥協,不然你以為像你着種人我能看得上。你媽媽打他,我也能打你。”
裴熙成嘴唇發着抖,心髒劇烈搏動着,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我不要聽你毫無誠意的道歉,你是不知道嗎?你是忽視,是冷漠,長了雙眼睛是瞎的,一對耳朵是聾的。”江母嫌惡地轉過身,不想看到裴熙成的樣子,她冷厲地說:“麻煩你滾回去,我們和你沒有關系,你别來糾纏近塵,除非他自己願意回去,不然我永遠不會接受你進我家的門,不過近塵也不會再回去,死了心吧,别來禍害人了。”
說完這段話,江母徑直上樓,她站在門口理了理衣領,收拾好了思緒才微笑着進門。
一桌人把碗筷鋪好了隻笑着交談,筷子還沒動,等着她回來。
江近塵看見江母進門了,笑着說:“媽,都等你吃飯呢,物業找你什麼事啊?”
江母一面拉開椅子坐下一面說:“說最近跑了隻狗進來,會咬人,叫我們出門小心。”
賀遇點點頭:“那确實要小心,最近我們市裡得狂犬病的狗變多了,上次出門差點被咬了。”
“好了,大家吃飯吧,再晚菜就涼喽。”江父說着給舉起小半杯啤酒和唐振元碰了碰,“謝謝唐總幫我們處理了昨天追尾車的問題,不然遇到這種胡亂訛錢的,我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唐振元馬上也舉起杯子和江父碰了下,拘謹地說:“伯父,這真是舉手之勞,不用這麼客氣的,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可以來找我,我們公司法務部還說得過去,有能幫到忙的地方我會盡量幫。”
江母也笑了,誇贊道:“唐總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又謙遜知禮,一點架子也沒有。”
唐振元笑了笑:“伯母過譽了,大家都是鄰居,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大家以後要互相幫襯的地方很多,還希望伯父伯母多多幫忙。”
江近塵夾了一個雞腿放進他媽的碗裡:“行啦,媽,唐振元就比我大一歲,你一這麼說話他老闆架子就端上來了,大家就吃個飯,别弄這麼嚴肅跟開會似的。”
“行,不說了不說了。”江母也開始動筷子吃飯。
賀遇一直埋頭苦吃,桌上一堆人開始吃飯的時候他都吃一半了,此時才擡頭含糊道:“江姨,過幾天我要去香港辦事,想帶近塵過去玩兒,應該能趕在過年前回來的。”
“沒事,你們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江母說着又轉頭問江近塵,“近塵啊,身上錢夠不夠,要不我再給你張卡,玩盡興些。”
江近塵吐了骨頭,無奈的笑了下:“媽,我都成年工作多久了,我的錢夠的。”
“哎呦阿姨,還有我呢,餓着我也餓不到江近塵。”賀遇笑嘻嘻地說。
江近塵馬上反駁道:“你怎麼好意思說的,這一盤雞腿都你吃的,要不是我搶兩個,你一個都不給我留。”他夾了盤子裡最後一個雞腿塞到唐振元碗裡:“你也吃一個。”
一桌子人都紛紛笑起來。
唐振元看着碗裡的雞腿,也笑了一下,雖然他平時不太愛吃這種要吐骨頭的肉,也基本不會吃别人夾過來的菜,這次還是吃了,并且覺得味道很不錯。
裴熙成在樓下站了很久,正是傍晚時分,許多人家裡都鋪出來明亮的光,都聚在一起歡笑吃飯。一直到天飄了綿綿細雨,才有安保人員招呼他回去。
雨水垂在裴熙成睫毛上,墜進眼睛,他眼睛驟然發痛,最後還是一步步上了車,開車回去。
整棟樓都是籠罩在黑色裡,他站在門口,久久的不敢開門。
這次他進去,不會有人走過來抱着他吻一下,說,我回來啦,我想你了。
最後裴熙成進門,隻自顧自的說一句:“我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聲音在諾大空洞的屋子裡回蕩,格外的凄冷。
他換鞋上樓,第一次覺得這次可能真的結束了,他去得太遲了,他以為江近塵會回來,他把那些江近塵很明顯的信号忽視了,他以為這次就算江近塵把他删了,也隻是鬧脾氣,自己把最好的時間錯過了,江近塵似乎真的不打算回來了。
可是,這麼多東西,江近塵都不要了嗎?
這個屋子都是他精心布置的,這麼多他喜歡的小物件,他怎麼會一次都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