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些時日,崔太醫奉命來了府中。
林世松回府養傷後,每隔五到十日,崔太醫都會來看一次,确保他能恢複好。
這次崔太醫過來,甯國公府衆人都聚到松風庭中。
裹傷布被拆開,林世松的手臂因缺口太大,新長出的皮肉并不平整,上面還有半個手掌大的厚痂,在等待脫落。
“這裹傷布用不着了,往後注意些,等這些痂自然脫落,千萬别弄破了,再用些祛疤的藥。”崔太醫道。
林世松早就知道自己狀況,并不意外,倒是府中旁人皆露出或放心或欣喜的神色。
他問:“我能舞劍了麼?”
“小心些就可以,天愈發熱了,最好少出汗,結痂處别弄濕了。”
林世松這才高興起來,又對林老夫人道:“祖母,那我能出門了麼?能去金吾衛衙門了麼?”
林老夫人道:“出門可以,去衙門不行,靖王殿下若是叫你去,老身會去同他說理。”
“不用了祖母,”林世松擺手讪笑,“殿下要我痊愈再去,是我自己閑不住。”
“……”林老夫人沒好氣道,“閑不住就管好自己!”
除了兄妹倆,其他人後來也從下人口中聽說了靖王來探望之事。
但林晚棠和林世松誰都沒有說他們具體聊了些什麼,家裡人都以為是單純的探望。
他們默契地與盧照維持聯絡,知道他再休養兩日就繼續去衙門了。
林晚棠早就知道盧照并非表現出來那般普通又無害,她對盧照的态度早就習慣了表裡不一,隻擔心林世松表現得太明顯。
等盧照傷好了方便走動,說不定會來府中。
送走崔太醫,其餘人又各自回了院子,林晚棠卻是跟着林世松又回到松風庭。
“妹妹,你還有何事?”林世松笑着問她。
林晚棠道:“是有些話,進去說。”
進了屋内,又屏退下人,她道:“有件事我不放心,我問你,待盧照身子好利索了,過來看你,你可想好了如何面對他,你能瞞得過去嗎?”
林世松往椅子上重重一坐,又歎了口氣:“我不知道,我不擅長這個,況且這些時日我也看出來了,照之兄是個十分心細的人。”
“那你便當作他和從前一樣就好了,靖王殿下那些話,其實你聽聽就好,畢竟他沒有證據,如他所說,你隻需要長點心眼,小心謹慎些。”
林世松一個激靈,道:“你的意思是,照之兄還是有很大可能是個好人的,對不對?”
他知道得沒有林晚棠多,但卻受了林晚棠的态度所影響,完全認同了封霁所說的,哪怕封霁沒有證據。
林晚棠點點頭:“但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對你不利,我也要你保持戒備,出門時除了阿謙,再多帶些人,自己也注意些。”
“知道了,”林世松神色漸朗,“我會注意的,這次手臂受傷,讓家裡擔心多日,其實我心裡也不好受,即使照之兄是好人,經過春獵那件事,我也該知道洛京城有些暗流湧動,不管對方想對付的是陛下靖王,還是咱們甯國公府,都要警惕。”
“對,尤其你馬上就要去金吾衛當值,更要小心。”林晚棠正色道。
林世松探過身子,摸了摸她發頂,突然道:“我總覺得妹妹比上一年變了些,去年年初去西平前,你比哥哥還不樂意操心。”
林晚棠一怔,看了他一眼,又垂眸道:“或許是年歲長了,自然如此。”
“唉,我還年長你幾歲呢,才過一年,你如今比父親還能操心。”
眼看林晚棠要氣惱了,林世松連忙哄:“哥哥的意思是,不想讓你這樣,你叮囑的,哥哥都會做到,信哥哥,你能放多少心,就放多少心。”
“真的?”林晚棠很怕再如前世那般,家中人一個接一個罹難,可她如同被鎖在深宮,什麼都做不了,後悔晚矣。
“真的,”林世松收起了嬉皮笑臉,神色沉穩鄭重,“我若是做不到,如何保護妹妹,保護家中的其他人,我是世子,将來要像父親那樣,成為全府人的靠山。”
林晚棠笑了起來,“哥哥要說到做到!”
從松風庭出來,林晚棠回了自己院子,覺得有些乏累,便躺下歇一會兒。
然而方才剛同林世松提起關于盧照的事,她腦海中浮現出些許疑惑之處,此刻又忍不住往下想。
那日封霁離開後,她光想着自己誤會他,回來後有些沒臉多想他的話,今日回憶起來,又覺不對。
據封霁所說,在冀州設計伏殺他的人,與在春獵時謀害陛下又嫁禍給她的人,是同一勢力,而盧照亦是。
但盧照不是盧皇後的遠親,封琰的表親嗎?
前世封琰登基後,盧照便是天子近臣,且幾年來地位固若金湯,他的地位有多高?如今的封霁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前世那時的盧照亦是如此,且權柄更大,有時越過封琰,封琰也不管他。
封琰對身邊人說過,盧照雖隻是他遠方表親,卻一見如故,盛似親兄弟,且十分得力,朝中之事他都可放心交給盧照。
兩人生得也相似,若非盧照是單眼皮,且盧家父母健在,皇家也沒弄丢過皇子,都快叫人疑心兩人就是親兄弟了。
那時宮人私下議論起兩人之間超越君臣的信任,時常拿嘉順帝和封霁作比。
種種可見,兩人之間關系近到非比尋常。
盧照怎麼會跟要殺嘉順帝和封霁的人扯上關系?
這一世盧照明面上還未與封琰走得多近,反而是跟哥哥交好,前世并非如此,不過前世盧照也沒這麼早被調入洛京。
從封霁沒死開始,許多事情都變了。
但親緣關系沒變,盧皇後便挺關照盧照這個遠方侄子的,說不定盧照私下裡跟封琰早已是關系不錯的表兄弟。
封霁無法将其知道的所有告知與她,她亦無法說出前世親曆親看之事。
林晚棠隻能暫時将這無從解開的迷惑壓在心底。
又過兩三日,盧照果然來看林世松。
這回沒人叫林晚棠,還是她出院子偶然經過松風庭時,才知道來了客。
她本來也沒什麼事,便轉道進了林世松的院子。
“怎麼照之兄來了,也不叫人告知我一聲?”林晚棠神色自如地打招呼。
這兩人在亭子裡,這回沒在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