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聞言站起,忙問:“出了何事?”
“原本我與二姐姐在西盡頭水榭躲清靜,後來我離開了一時半刻,再回去便發現二姐姐不見了,四處張望,又見她出現在湖中一畫舫上,正跪在什麼人面前,被宮女掌掴!”
“畫舫離得有些遠,因今日我與二姐姐形影不離,她的發髻衣着我都十分熟悉,雖看不清面貌卻也認得,另一人坐着,隻見身着紅裙,金銀珠玉滿身,瞧着便尊貴,不知是宮裡哪位惹不起的主兒,我又想到二姐姐方才還念叨着要找晚姐姐,晚姐姐同宮裡人熟悉,便自作主張來了,我好擔心二姐姐!”溫若兒瞧着要急哭了。
林晚棠道:“你帶我過去看看。”
溫若兒應了一聲,走在前面帶路。
林晚棠跟上去,兩人腳步匆忙。
龍舟競渡還未結束,将要開始第三輪,攬勝閣人不少,林晚棠隻管避過,腳步不停,路過中庭時,卻有人叫住了她,“昭甯?”
林晚棠還未習慣旁人如此喚她,着急之下,一時沒反應過來,那人又叫了一聲,她才後知後覺停下,向聲音來處看去。
封霁見她面色微凝,不由得問:“如此行色匆匆,是發生了何事?”
他身旁還有一位長者,拈須看過來,面容慈藹,林晚棠依稀見過,但不算認得。
她屈膝給兩人行了一禮,道:“小事而已,不過有些着急,先去了。”
敷衍過去,她示意溫若兒繼續帶路,快步走過中庭,頭上的步搖晃晃蕩蕩,裙擺在腳後揚起,很快便沒了影。
封霁眉頭微皺,收回目光,與身旁的齊大人繼續方才的話頭,正想着快些結束,卻被瞧出心不在此。
“殿下若還有事,改日再細談不遲。”齊大人慈和地笑道。
“那小王便先失陪了,改日再叨擾。”封霁作揖,言畢往林晚棠離開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
林晚棠跟着溫若兒到了她們之前待的那處水榭,此處确實偏僻,已經快靠近宮牆,沒什麼園林景緻,且因旁邊有一片蘆葦,若是想要觀龍舟,隻能看到龍舟從起點出發,還未駛到半程,便看不見了,此時第三輪競渡馬上要開始,這邊壓根沒人來。
溫若兒指向湖中某個方向,“便是那艘畫舫!”
林晚棠看過去,畫舫離岸邊水榭确實有些遠,上面的人看着還不如眼前的拳頭大,但林晚棠還是一眼認出了黎徵月,她今日多的是時候能瞧見她,十分熟悉她身影。
黎徵月坐在陰影處悠悠然搖着團扇,而烈陽之下,有一道身影面向她跪着,正是溫芙兒。正巧這時,一旁伺候的宮女應是得了命令,上前扯着溫芙兒的發髻,又要掌掴。
林晚棠怒從心起,然而畫舫太遠,她就算是大喊也喊不到那邊去,隻能在岸邊幹看着。
這時溫若兒拉着她到圍欄邊,又往右邊指,原來那裡泊着一艘不足丈長的木舟,林晚棠這才想起來,隻是給看管園林的宮人備的,隻夠一人上去。
溫若兒道:“我先前邊看見了,可我沒劃過船,也不會枭水,掉水裡就活不成了,況且我就算去了,也惹不起畫舫上的貴人……”
她似是怨自己無用,說着又用帕子抹起了眼角。
林晚棠無暇安慰期期艾艾自責的溫若兒,“我會枭水,我去。”
她更年少些的時候,被帶去莊子下過水,對于甯國公府的孩子來說,遊水是必學的,隻是時隔多年,她也沒機會用過,在水中遊動或許生疏了,但浮水還是能做到的,落水也死不了。
她走出水榭,到泊舟的岸邊,小心翼翼踩着石頭下去,坐穩在船闆上,兩片木槳就固定在身前,隻要來回推動手柄,便能将船劃動,簡單得無須學習。
林晚棠解開套在木樁上的麻繩,木舟便能動了。
畫舫正停在此岸與競渡的水道中間,并繼續緩緩向西邊移動,并沒有靠近水道,黎徵月似乎是注意到了她這邊,忽然站起身,走進了畫舫内部,随即宮女也将溫芙兒帶了進去。
林晚棠不知她什麼意圖,又想對溫芙兒做什麼,但她知道黎徵月向來喜歡仗勢欺人,從不将地位比她低的人放在眼裡,隻将他們看作是可以随意踐踏的物件。
她在昌平侯府便是如此,昌平侯府内宅人多且關系複雜,平日裡常有勾心鬥角你争我搶,但身為昌平侯嫡女的黎徵月,隻需作壁上觀,便有一群人上前讨好她,她若看誰不順眼,都可肆意糟踐。
但出了外頭就不行了,從前遇到林晚棠她也會先夾起尾巴,同時用上從侯府内宅學來的招數對付她,可惜大約是在府中耀武揚威我行我素慣了,她光是看會了,卻沒什麼腦子,算計人的本事拙劣至極,林晚棠都懶得理她。
可拙劣的壞也是壞,如今她又是太子妃,而溫府勢弱,她欺負起溫芙兒來恐怕不會手下留情,更不會講什麼道理。
林晚棠加快手中動作,木舟很快離岸邊遠去,正專心緻志劃着槳,突然,有什麼異樣闖進了她視野中。
她定睛一看,竟有一條兩指粗的蛇正從船闆下蛇行而出。
林晚棠不認得是什麼蛇,但觀其尖頭細頸,蛇身斑斓鮮豔,便知是毒蛇。
她原本就怕蛇,更别說是如此粗壯的毒蛇。
林晚棠瞬間冷汗直冒,脊背僵住了,她盼着蛇往船外去,然而事與願違,毒蛇遊出半條身子後,探起頭來,竟往她這邊來,貪婪地吐着蛇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