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剩下一個安靜的更衣室，祝伶舟站起來，緩慢而魂不守舍地穿着演出服，絲綢腰帶在他指尖纏繞又散開，怎麼都系不好。
腦子裡混混亂亂，各種畫面劈頭蓋臉地砸向他。
從昨晚起他就在盡力抑制自己，别再去想以前的那些事，可怎麼也壓不住，過往不斷地如同暴雨一般沖刷下來，将他裹住、摔進一團潮濕的黑暗。
陽光從最上方的小窗戶照進來，牆上投射着衣架的一道影子，将祝伶舟的身影一分為二，一半在現在，一半在五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時，正值Eutopos出道兩周年，人氣蒸蒸日上。公司有意打造一個雙人小分隊，讓他們的營業形式多元化，也有利于吸引更多新粉絲，發展新路線。
上面的第一想法就是推祝伶舟和傅暻元，他們倆無論是單人還是cp的人氣，在隊裡都稱得上是top。但為了圈錢，還是要走個形式，讓粉絲花錢投票，票數最高的組合可以成立小分隊，出新歌、跳新舞台。
面上還在統籌階段，私下裡高層已經叫人找祝伶舟談小分隊的營業事宜了。但那會兒他和傅暻元正因為别的事鬧着别扭，管理找他談的時候，他還猶豫着不太想答應。
管理以為他不滿意小分隊的曝光度，直言公司打算将聆願打造成商業cp，讓他們倆盡全力營業，等團更上一層樓後不會虧待他。祝伶舟沉默地聽着大餅，沒做什麼回應。
他是沒想到公司搏上位的手段可以變得越來越上不得台面，平時賣cp割韭菜就算了，竟然還要商業化的賣，欺詐型的圈，簡直不能更難看。
心裡狂風呼嘯但不能表達，他憋着沒對管理說的事情發表任何意見，隻沉默地聽完交代就回了宿舍。
不知為什麼，那天傅暻元的心情看起來更down。雖然他們正進行着冷戰，可祝伶舟還是看不得弟弟那麼蔫巴巴的樣子，拉下臉主動抓了把糖去安慰他。
結果，話沒說幾句，遞上去的糖被一巴掌拍到地上，傅暻元跳起來朝他大喊：
“别裝了！你就是想當什麼商業cp才對我好的吧！前幾天對我愛搭不理，對别人親也不跟我親，現在要營業了你才來找我，我才不和你一起！”
他撞翻椅子，在驚天動地的響聲中奪門而出，留祝伶舟看着地上散落的糖果怔愣。
他不知道傅暻元從哪聽來了商業cp的事，也不知道傅暻元為什麼會這樣誤會他。這段時間裡傅暻元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都當叛逆期忍了，可這番話是真的叫人寒心。
什麼叫想賣商業cp才對他好？那他的好到底算什麼？他們相處的三年算什麼？
他小心翼翼藏起的偏愛，在這家夥眼裡竟可以被看作是待價而沽的表演。
有夠可笑。
從那天起，祝伶舟再也沒有主動找傅暻元說一句話。
其實他們的冷戰一開始就被粉絲注意到了，但沒有人想到後面會演變成那樣，就像一塊裂縫緩慢擴散的冰川。
開始的時候是最最黏人的弟弟忽然不理人了，出去坐車站位都不再貼着祝伶舟，說話還陰陽怪氣的。那會兒祝伶舟還會主動找傅暻元搭話、關心他，而傅暻元表面别扭，可也經常被抓到偷看他哥，講話題時不時就繞到哥哥身上。
本以為是被迫避嫌，可後來竟發展成徹底的無交流，團綜不互動，微博不互動，花絮不互動，互相不提及。
避嫌也不是這麼避的啊，粉絲們摸不着頭腦隻能幹着急。
恰逢公司推出了小分隊企劃，這下粉絲鉚足了勁想把他們倆投出來，希望能借此機會化解矛盾。
對此，祝伶舟委婉表示了不想參與小分隊的競争，希望粉絲省點錢留給自己花。傅暻元直接火熱開播，大喇喇地說明讓粉絲不要投票給自己和祝伶舟，他不想組小分隊，最不想跟祝伶舟一起。
這樣的行為引起了粉絲的極大不滿，像他們這種形式的男團，逆着粉絲的意思簡直是自尋死路。CP粉直接準備放棄給他投票，放話傅暻元不配，要送祝伶舟和團裡另外一個成員組隊出道。
傅暻元像是跟他們杠上了一般，一句軟話也不說，将這場對峙硬生生演成公開處刑。他又開了場直播，現場把祝伶舟的微博取關、微信拉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誰作對。
接着又是一番陰陽怪氣——有些人喜歡明碼标價，但他要當的是歌手而不是商品。
彈幕上的人罵他罵得難聽，他也罵回去。直言如果歌曲是精神解藥，那他想研究精神炸藥，讓逼迫他的人全都原地爆炸。
聆願CP粉和傅暻元發了瘋般較勁了好幾周，傅暻元唯粉心疼自擔，大罵CP粉歪屁股不尊重傅暻元。與此同時，陰謀論祝伶舟設局提純CP粉、裝聾作啞吃紅利的言論也在發酵，祝伶舟唯粉也心疼祝伶舟無辜卷入戰争。
那段時間，整個團的粉圈都烏煙瘴氣。
總之，這場鬧劇的最後，他們倆都沒成為小分隊的一員，傅暻元被公司處罰，也沒收了微博和直播間。
祝伶舟離開了公司。
……
“唉。”
終于沒忍住，祝伶舟還是大歎了一口氣。
跟傅暻元吵一次架，比做一周飯還要累。他盡力調整好情緒，整理完衣服就出了房門。
化妝室裡，溫祈坐在靠椅上玩手機，祝伶舟上前坐下：“開始了嗎？我是不是出來得太晚了？”
“主持人在念開場呢，等下小傅就上台了。”溫祈招手叫化妝師過來，“你快化妝，等下我們一起去看台邊上看表演。”
“小祝老師皮膚真好。”化妝師小姐姐一邊給他的臉打底一邊贊歎，“咦？眼睛怎麼這麼紅啊，沒睡好嗎？這樣不好帶美瞳啊。”
“嗯？”溫祈聽到探過身來，要看祝伶舟的臉，“怎麼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