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完“白巫神迹”之後,村民們的信心倍增,各個熱火朝天地備戰起來,人人都知道随着各地春耕的開始,對這條共享的河水需求就會逐漸加大,因此“護城河”能為他們争取到的備戰時間十分有限。
沈青一改往常的“守财奴”姿态,将先前埋起來的家當大方地拿出來招兵買馬,囤積糧草。
說來也巧,皇帝加大了清繳南方匪患的力度,緻使很多的綠林漢子逃來了被朝廷有意當做“緩沖帶”的西線邊境村落。
他們一聽說魁鬥村正在“招工”,立馬接受了若是山頭留不住不如“進廠”包吃住的現實,如脫缰的瘋狗般蹿到了魁鬥村,開啟了“亡命西漂”的生活。
按理說,土匪的紀律性很差,并不适合集體作戰。但武毅成對衆匪經過基本的“面試”後,又以充沛的武德感化了一幫又一幫人。
與此同時,碎嘴子的張大娘們又将“鐵武神傳說”以及“白巫神迹”這類宗教靈異事件添油加醋地跟外來土匪們大肆宣講,主打一個“你不信就遭報應”的強勢傳銷。
正所謂“二創往往更具殺傷力”,在一幫碎嘴子大媽們極富想象力的“二創”(造謠)中,那幫道上橫行多年的土匪被徹底忽悠瘸了,各個都覺得自己參加的哪裡是鄉村武裝,分明是一支要毀天滅地幹大事的義軍,他們甚至覺得隻要自己一入夥,那玉皇大帝他老人家都是咱自己兄弟。
現代小青年沈青被一幫古人的“愚昧無知”給深深地震撼了,武毅成卻雲淡風輕地說,太平天國也是這麼起來的,哪怕是在原來世界的曆史與近代,宗教戰争都是孕育最強勇士的溫床。
沈青長出了一口氣,看着一幫被大媽們圍着“做法事”“洗禮”的土匪,喃喃道:“宗教戰争也是最殘酷的,因為參與的人們往往……最不畏死……”
“武毅成,”沈青深深看着一旁運籌帷幄的統帥,以近乎懇求的語氣道,“答應我,善待這些人……”
武毅成拍了拍沈青的肩膀,溫聲道,“我知道,任何一條逝去的生命對你而言都是無比的沉痛。可有時候,為了赢得一場戰役,總需要無數人的流血與犧牲,戰争從來就是殘酷的,并沒有多少人性的溫度。”
沈青悲切的表情現出了一絲松動,一股迷茫又無奈的心緒湧上心頭。
其實他一直害怕為蘭香報仇,會讓更多人死于彎刀之下,這種巨大的恐懼時時萦繞着他,讓他不知自己當初該不該挑起這個頭。
武毅成似是讀懂了沈青的心緒,虛虛拍着沈青肩膀的寬大手掌落在了那副單薄的肩頭上,随着漸漸加大的力氣,将信任與鼓勵有如實質般地傳遞給了沈青。
他一錯不錯地凝視着沈青的雙眸,沉聲道:“戰,會死;不戰,亦會死。這不是你能左右的命運,你隻是借由一個契機,向受潮的柴垛上擲出一枚火星,能燃出多大的火焰,全靠每根木柴的能力與決心。”
沈青靜靜聽着,在武毅成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同樣的悲憫,而那眼中卻藏着一份老兵才有的從容與堅定,
“生而為人,有時我們甯願站着死,也決不願跪着活。我知道這場仗早晚要打,而我隻是在耐心地等待一個契機,一旦契機到來,我作為統帥便不可猶豫,因為任何的猶豫,都會導緻更多的流血與犧牲。”
“所以……你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嗎?”沈青的心頭一揪。
“沒有,”武毅成少年人似的坦率笑了笑,“我隻能盡力做準備,面對戰争,任何人都不該有一勞永逸的‘萬全’心态,而要學會時時變通。”
“我們都會死嗎……”看着那張甚至有點憨的笑臉,沈青鬼使神差地問。
“我們會,但你不會。”武毅成粗粝的指尖繞上了沈青的青絲,
“我會用命保住你,必要時,送你離開。”
“為什麼?憑什麼我……”
沈青忽地激動起來,卻聽對方鼻息間洩出一聲寵溺的笑,
“你是穿越者,更是意外來此的外鄉人,因此這不該是你送命的墳場,你……替我到更廣闊的天地去看看吧。”
“那你呢?你不也是穿越者嗎!”
武毅成點點頭,卻沉聲道,“可我也是村長啊,既然大家信我,我又豈能貪生怕死地獨活?”
看着沈青錯愕的狐狸眼,他卻雲淡風輕地又笑了笑,
“我的一生可以很短,但亦可以在别人的記憶中變得很長。小草原,如果我死了,記得每年這時候給哥燒點紙,讓哥至少能在陰間買個餅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