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微微一笑,拿過球瞧了會,才道,
“你喜歡這個球的話,我可以拆了重新編起來。”
“非要拆嗎?不可以給球球補一補嗎?”
“折斷的竹片太多了,需要拆後用幾束新的編起來。”
“……那會同現在這個球球一模一樣嗎?”
“不會是一模一樣,但隻會更好。雲兒,我們要将破損的部分換掉才可以再編好一個球,而這個過程隻需要耐心,相反,你若開始嫌麻煩而非要留着破損的竹片,不論日後如何掩蓋修飾,都會叫人一眼瞧出來的。”
沈青的語氣柔卻堅定,似是句句在點蕭雁雲,令他不不禁警惕道,
“國師是在點醒雲兒嗎……既是來問責的,因何不直說?”
蕭雁微微蹙起了眉,那副極具攻擊性的眉眼同少時的蕭銳鋒竟是一模一樣。
沈青熟悉那種要咬人的架勢因此并不慌張,隻緩聲道,
“雲兒,我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有時人太過聰明卻反倒會誤入了歧途。我雖不清楚你究竟經曆過什麼,但我猜你定有苦衷。”
“可國師說過,‘兵者,詭道也’……”
蕭雁雲偷瞄着燭光下的沈青,試探地小聲嘀咕道。
“沒錯,我是說過,可那是我勸你面對強敵時避其鋒芒,利用地勢攻其薄弱。可你也要尊重你的對手,赢得體面。”
蕭雁雲此時已能确定小成子将他做的好事都告知給了父皇和國師,他咬了咬唇,恨聲道,
“……那你是覺得雲兒不該對他們用毒嗎?”
“我是覺得你沒必要用毒,你挨了欺負大可以跑來告訴我。”
沈青歎出口氣,卻見蕭雁雲一下子紅了眼眶,委屈巴巴道,
“以前有人欺負雲兒,都沒人幫雲兒的……雲兒是不想總被欺負才用毒的……國師要打要罰都行……雲兒知錯了……”
他話沒說完就開始吧嗒吧嗒地掉金豆子,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着實令沈青感到好笑又無奈。
沈青忽然擡手捧住了蕭雁雲的小臉,用一對拇指狠勁刮了一把,将原本好看的五官都擦得變了形,自己還忍不住地笑出了聲。
蕭雁雲從沒被誰如此揉捏過臉,是又新奇又别扭的感覺可卻并未反抗,畢竟,國師笑起來的樣子比燭光還柔,叫他一時忘了掙紮。
“倘若打你罰你有用,我倒不介意試試,可我猜你不會真心認為是自己錯了,人還是個愛記仇的。”
“雲兒本就是先挨欺負的那個,是報複他們罷了!”
被看穿的蕭雁雲幹脆懶得裝了,怒聲露出了尖尖的小犬牙,發狠的樣子不禁令沈青感慨真是犬父無虎子呀。
他合掌又揉了一通那張小臉,硬是将那張氣鼓鼓的小臉拉成了一個怪扭曲的笑臉,人卻一本正經地反問道,
“可你投毒報複他們,他們就隻會覺得你陰險狡詐,并不會真心服你,以後不但會處處防着你,沒準還會合起夥來用更下做的法子報複你,屆時皇子殿下要如何應對呀?殺人滅口嗎?”
沈青終于是一鼓作氣地戳破了蕭雁雲這隻紙老虎,令這孩子不禁也後怕起來。
見蕭雁雲的神情有了松動,沈青才溫聲道,
“我若是你,就去跟他們一個個單挑,打赢了光彩,打輸了也硬氣。”
“國師……你小時候打過架嗎?”
蕭雁雲觑着眼睛問,就見那人哈哈一笑道,
“打過呀,一開始被村裡孩子追着打,後來他們被頭破血流的我追着打,以為我是個瘋子,後來就再不敢招惹我了。”
“那你很疼吧……”
蕭雁雲想象着那副畫面,震驚又心疼,恨不得給那全村投毒。
“疼啊,不過成長哪有不疼的?疼才能長記性,長記性了才能變聰明,變聰明了才知如何與人打交道,不是嗎?”
“我……我可以和他們單挑,但我怕他們陰我,畢竟,我毒過他們……”
蕭雁雲有些猶豫,偷眼看沈青,見那人忽然松了手,輕輕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膀道,
“你且去打,我給你坐鎮,就算你傷筋斷骨我也能治好你。雁雲,你記住,既然我答應你母妃撫養你,那你便不再是一個沒人管的,若你還怕受了欺負沒人管,那自此我便就是你的底氣。信我,好不好?”
沈青的一席話将蕭雁雲的心攪得翻天覆地,第一次有人跟他這樣說,讓他終于可以卸下僞裝,抱着沈青放肆地哇哇哭泣,那哭聲像在告别他晦暗的年月,亦像在宣告他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