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探子們再次送來了消息:三個鎮子抓的人要自各鎮秘密押往烏恒去。
沈青建議蕭銳鋒派三路人馬分别去救,如此不但勝算更大還可依次赢得三鎮的民心,蕭銳鋒也是本有此意,可二人卻在人員調度上有了些分歧。
二人都擔心江沙白去家鄉若雲鎮自亂了陣腳,便改派關家匪兵去那最遠的若雲鎮劫人。
至于位于中間地帶的嘉平鎮,二人都覺得派武毅成和古今率領三十名黑甲鐵騎去劫應當是萬無一失的。
可輪到商讨距離魁鬥村最近的春竹鎮時,蕭銳鋒卻想親自帶人殺過去,沈青猜觑着那人看,腹诽那人定是又犯了幹架的瘾。
蕭銳鋒被沈青盯得發毛,咳了聲找補道,
“這算是朕與皇兄交手的第一仗,若不親征,恐無法提振士氣。”
沈青淡淡道,
“我勸陛下還是守在魁鬥村,免得被又被偷了家。”
蕭銳鋒沒想到沈青一開口就直擊他的痛處,雖然不得不承認這村子的确會有被蠻子突襲的風險,他卻也笃定道,
“春竹鎮距此地最近,若烏恒膽敢來犯,我殺回來便是。”
沈青看着眼前這個倨傲的帝王太陽穴直突突,腹诽此人還是太過年輕氣盛,他暗自歎了口氣,耐心解釋道,
“我雖不精通行軍打仗,可卻聽過‘将軍百戰死,天子守國門’的說法,陛下自少時起便能征善戰,可如今已貴為君王,理應在廟堂之上指點江山而非親自沖鋒陷陣。當初陛下因我離京失了王座,我便不能讓陛下再失一回。這小小魁鬥村是陛下重整山河的起點,亦是與烏恒對峙的國門,還望陛下守好此地,以便重振旗鼓。”
蕭銳鋒劍眉微蹙,雖也認同沈青所言,卻隐隐覺得不安,他無奈也打起了官腔問道,
“國師所言有理,那國師覺得派誰去最合适?”
“我會與江沙白同去。”
沈青直截了當地脫口道,
“我需要一場勝仗證明我的能力,畢竟,有些人嘴上不說,心裡卻認定我就是那禍國殃民的。”
“誰敢?!朕現在就讓他人頭落地!”
蕭銳鋒一聽驟然怒喝,同時心裡将那些可能背地議論沈青的人都過了個七七八八。
“沒用的,怒火向來堵不住悠悠衆口。既然我要陪你改天換地,便需得靠實力與你并肩同行。”
在沈青坦蕩而堅定的目光中,蕭銳鋒怔怔的啞了口。
他曾無數次的驚于夢魇之中,醒來的身邊也是空空蕩蕩,他自認為自己會活成個孤家寡人,不想卻能遇到這根救命稻草。
身為衆星捧月的帝王,他聽過的谄媚誓言不計其數,卻都沒有沈青所謂的“并肩同行”更能令他心馳神往。
他定定看着沈青,看着那雙狐狸眼中平靜而堅毅的目光,恍然間他似乎明白自己其實阻止不了已經下定決心的沈青,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而這種失控感才是最令他患得患失的原因。
他無聲地磨了磨犬齒,垂下眼睫又很認真地研究了起了堪輿圖,用那修長的指節反複劃走在魁鬥村、春竹鎮與嘉平鎮之間,須臾擡眸,眼波閃了閃,了然道,
“青青,你想讓武毅成得手後自平荊坡馳援你,包抄春竹鎮的那些人,是也不是?”
語落,沈青終是舒開了眉眼,颔首莞爾道,
“正是,因此你大可不必為我擔心。”
蕭銳鋒隻覺曆經戰火焚燒後的沈青已與圈在後宮之時大不相同,即便他深邃的眸中仍透着隐隐的擔憂,卻仍對沈青點了點頭,
“好,那我便守住咱們的家,等你凱旋而歸。”
語落,沈青瞳孔驟縮,耳尖绯紅,未及言語,唇上已落了深深一吻。
黃昏的殘陽透過窗棱,将二人裹在金輝之中。
他們無聲地相擁着,唇齒間厮磨着無盡的不舍與信任。
……
蕭銳鋒和沈青商量好後又與關家和武毅成碰了個頭,古今、古天與江沙白也在場。
安排完之後,沈青先行回家收拾準備,卻見蕭雁雲和兩頭豬早早就等在了門口。
蕭雁雲往遠處扔果子,黑土興沖沖地跑去撿,白雲則坐等投喂,又因不滿蕭雁雲的小氣而時不時的哼唧。
“練完射箭了?”
“今日手好疼,不想練了。”
蕭雁雲揉着小手,說得也可憐。
“那就休息吧,可有什麼想吃的,我做給你。”
沈青笑得有些寵溺,蕭雁雲卻上前幾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撒嬌道,
“國師,你去春竹鎮,帶上雲兒好不好?”
沈青愣了下,強行剝離了身上的“狗皮膏藥”,觑着眼睛審視道,
“你去偷聽我們談話了?”
蕭雁雲坦誠地點點頭,紅着眼眶委屈巴巴道,
“雲兒是擔心國師……雲兒有好好練功的,國師帶上雲兒的話……”
“雁雲,首先你不該偷聽大人們的談話,其次,任憑你如何說,我也絕不能帶你一個孩子去。你若不想讓我生氣,就乖乖在家習字練功,否則我……”
沈青的語間夾着怒意,可狠話還沒來得及放,便又被蕭雁雲撲着抱緊了,聽那孩子帶着哭腔道,
“國師,雲兒知錯了……雲兒隻是擔心國師罷了……”
此時的黑土白雲也繞着二人急得吱哇亂叫,向來吃軟不吃癟的沈青太陽穴直突突,他無奈仰天長歎一聲,隻覺自己腰間溫熱,知道是那孩子又掉金豆豆了,
“好了,我知道雲兒是擔心我,那我給你炒飯吃吧,多放雞蛋那種,咱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此時的沈青其實恨不得立馬出征,那也就不用在這哄完孩子又哄豬了。
……
雖然蕭雁雲跟黑土白雲比着勁地吃了不少飯,心裡卻還是一肚子氣。
他吃完飯就跑了出去,此時剛過未時,他想着去看看小蠻子。
此時的阿炎剛好從河邊提來一桶水,水桶很重,他身體雖打着晃,腳下卻算穩。
蕭雁雲耐着性子地認真看了會,看那瘦得跟條麻杆似的少年确實有把子力氣,暗猜那人的功夫也不會差到哪去。
他等阿炎費力地将水桶搭到大缸沿上,方才好像剛看見似的過來搭了把手。
“皇、皇子殿下,不,小的來,讓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