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放走了男人，趙梧樹抿緊唇瓣，神色不明，接過葉桐手裡的菜袋子。
“你真的信他？”
葉桐眨眨眼，“我不能放過這種可能。”
趙梧樹張張嘴，似乎有話想說，但話又卡在嗓子裡，不上不下的說不出。
他總不能問葉桐，“你對現在的家庭不滿意嗎？”
這簡直是廢話了，他自己回家都是見父如遇仇，别人回家是彩衣娛親，他回家是六親不認。
葉桐走在前面，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敲點，趙梧樹悄悄抻脖子，卻啥也沒窺到。
趙梧樹又不太高興地走在後面，瞧見葉桐看着手機笑那一刹那，他就像心髒那通往軀幹的血管都縮了一瞬，痛得他一隻手連着手臂都酸痛難耐，差點沒提穩手裡的菜袋子。
兩人沿着道走，趙梧樹走在外側。葉桐忽然開口說，
“回去吃什麼呀？”
“番茄牛腩。”
趙梧樹下意識回答道。
他沒意識到有什麼問題，直到他打眼瞧見葉桐毫不掩飾笑弧，才回過神來。
趙梧樹有點狼狽，快步往前走，嘴角壓着不太高興的模樣。
葉桐不緊不慢走在後頭，道，
“你的情緒全挂在臉上了。”
“不然呢，我挂牆上？”
“……”
——
吃完飯，葉桐蜷起腿坐在沙發上，電視裡在播放動漫電影。
手裡還抱着切好的水果碗，小口小口吃。
趙梧樹坐在旁邊一組沙發上，心中不忺，屁股一擡就要起身。
他辛苦忙活快一小時，葉桐居然一聲不吭，他也要拿出一點長兄的威嚴。
下一刻葉桐電話響起，趙梧樹瞬間端正地落回沙發上，但話又說回來——
他到要看看所謂的親堂哥是什麼玩意兒！
“喂，您好。”
葉桐接起電話，趙梧樹隔的有點遠了，他聽不太清楚電話那頭的聲音，隻好悄悄豎起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視。
“你是葉桐嗎？我是你堂兄，葉有文”
對方聲音很激動，
“抱歉，今天找人來是我的錯。因為我現在還在外地工作，但是又迫不及待地想打探一下你最近的情況。”
葉桐平靜地喝了一口水，聽着對面說話。
“你不相信的話，可以驗血緣的。”
對面的男人說。
葉桐道，“可以。”
對面似乎是一噎，随即嗯了聲。
“電話聯系說不清，堂弟，我明天就回來了，我們當面聊。”
葉桐應付幾句，挂斷了電話。
轉眼看見趙梧樹目不斜視地盯着電視，但手勁兒快把他的遙控器都捏壞了。
葉桐咳了聲，吃完就丢
“你還不回家嗎？”
“……”
趙梧樹臉色不太好，悶聲走了。
次日。
葉桐與葉有文約見在一家中餐館。對方比葉桐先到一步。
見侍者推開門，葉桐半腳剛剛踏進去，葉有文就站起來，疾步迎接。他先伸出手，臉上挂着友好親和的笑，坦蕩道，
“弟弟。”
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葉桐聽到這稱呼，略頭疼，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木質小窗。
中餐廳為了仿照古制，相鄰兩個包間之間的小窗是紙糊的。隔壁包間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葉有文引他坐下，實木桌子做的很大，兩人各坐一方。
葉有文率先推出自己準備好的文件，推給桌對面的葉桐。
葉桐穩了穩心神，翻開了文件。
“裡面有叔叔，也就是你父親的照片，你們兩長得像極了。”
葉有文道，
葉桐壓下心中躁動，強迫自己冷靜。
彩色照片上的人還算年輕，眼睛有點兒下三百，眉心有習慣性皺眉擠出的皺紋，看起來蠻嚴肅的。
但葉有文說話是有些誇大的，葉桐眉眼間和照片上的男人确實有相像的地方，譬如收窄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葉桐長這麼漂亮屬于是逆天改命。
這張照片，也能說側面反映出他生母是個大美人，充滿了女方基因不服輸的矯正，或者葉桐極其代代相傳的力氣，中了基因彩票。
當這名義上的堂兄弟倆站一起時，葉桐太卓越出彩，以至于會把葉有文襯得平凡起來。
“那我父母呢？”
葉桐放下文件，看向葉有文。
對方眼底閃過暗芒，似乎不忍告訴葉桐這些。
但葉桐背挺的筆直，神态自若，就等着葉有文說話。
葉有文婉婉道來，“你爸爸他在你出生之前，就因為車禍，意外去世了。你媽媽是在幾個月後才察覺自己懷了你……”
葉桐媽媽找到了葉家，那時葉有文的爺爺尚未過世，看見肚子微鼓的葉母，又想到自己不久前去世的小兒子，心下悲傷挽歎。
葉家想要給葉桐父親留一個後人，也不至于百年之後無人祭拜，于是葉母便在葉家住下了。
但街坊鄰居卻悄悄嚼嘴，私下裡揣測肚子裡的孩子并非葉家後代，暗裡罵這是接盤俠。
葉家把這件事隐瞞着，不告訴孕婦，害怕孕婦動了胎氣。但葉桐出生後不久，葉母抱着孩子下樓閑逛，還是不幸聽到了鄰居的謠言。
小孩子的臉沒有張開，葉父早成骨灰埋進地裡了。
葉母不堪受辱，回去快速的收拾了行李，恰好那晚家裡沒人，葉母帶葉桐出走時沒遇到阻礙。
等葉家人下班或放學回來，發現母子二人早已離開。
葉桐安靜地聽完，盯着茶碗綠波，眼底略有觸動。
葉有文話到傷心處，遺憾當年家裡怎麼一個人沒有，讓葉桐和他母親離了家。
葉桐點了點頭，繼續問
“那我有幾個疑惑，大概兩周多之前，我才回國。之前我在百川待了許多年，都沒有找到我，為什麼這才不到一個月，就找到我了。還有，實話實說，堂兄，我很小就被棄養在孤兒院了，從沒見過母親。”
葉有文被他理智的态度一噎。
他回憶了幾秒，組織好措辭，向葉桐解釋，
“是我上周來錦城出差，在市區咖啡館看到了你。你和照片裡叔父長得太像了，我才差人調查。”
葉桐閉了閉眼，不忍回憶了。
“我隻查到了一些，所以想找人打探下消息和你的近況，結果——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一小時後，葉桐大緻梳理出脈絡。
在葉有文講述裡，他父母相愛，已經到了談親說嫁的地步。親爹原是商場裡管理的領導，條件還不錯。本來是前途無限，很快就要被提拔進總部，但一朝遇到車禍，當場就咽氣了。
他母親那時候不知道自己懷孕，隻是傷心欲絕，協助處理完葉父後事之後，就和葉家斷了聯系，直到三個月後，葉母揣着肚子敲響了葉家的門。
臨走，葉有文還主動拿出兩袋分别裝着幾根口腔拭子、塑封完好的透明小袋。
“堂弟，你可以自己去驗證一下DNA親緣關系。”
葉桐，“……好”
葉桐禮節性送葉有文先走，随後折返回來。
一進餐廳，便看見趙梧樹抱臂倚在大堂合眼假寐，側面露出最優秀的骨相和漂亮利落的下颌角。
葉桐停在趙梧樹兩步遠，沒說話。
等葉桐站定了，趙梧樹撩起眼皮，情緒不明，盯着葉桐不說話。
被趙梧樹居高臨下地注視，葉桐讪讪，問，
“你餓不餓？”
葉桐莫名有點心虛，垂眸，正對趙梧樹胸肌上方，靠近鎖骨的地方。因為兩手抱臂的姿勢，胸大肌和三角肌都繃着，男性荷爾蒙氣質勃發。
“……”
葉桐目光落到天花闆。
身材還不錯，葉桐耳朵有點兒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