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宜斟酌地道:“我們做吃食這一行的,最講究的就是衛生幹淨,以後,你的穿着打扮都按今日這般來,無論什麼時候,人都要看着幹淨清爽,不能邋遢,做事也一樣。”
“還有,管好你的嘴巴,人前人後,都不能亂嚼舌根,也不能向外人透露我們的任何消息,如果你做不到,我們隻好把你退回牙行了。”
她聲音溫溫柔柔,卻極具壓迫感。
萱娘不自覺地心生畏懼,鄭重地道:“奴婢一定做到,愛幹淨,不多嘴。”
“宜姐兒,你太嚴肅了,都吓到萱娘了。”沈春蕙嗔怪道,又扭頭笑盈盈地看向萱娘:“我們都是好說話的人。你不要害怕,也不用自稱奴婢,我聽着怪不習慣的。”
萱娘忙不疊點頭:“我知道了。”
估摸着時間,做肉松的肉煮好了,沈春蕙轉身進了廚房。
萱娘連忙跟上,見沈春蕙要把鍋蓋放到一邊,忙一面上前接過來,一面道:“大娘子,有什麼事,可以吩咐我做。”
沈春蕙想了一下,道:“那你去把放在水井邊的石臼和木錘洗幹淨吧。我等一下要用。”
萱娘開心地應了聲,腳步輕快地出去了。
沈春蕙拿來簸箕,把肉塊撈出來,端着簸箕走出廚房,來到後院。
萱娘洗好石臼和木錘,見沈春蕙端着一簸箕的肉走過來,不争氣地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移開垂涎的目光,問:“大娘子,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沈春蕙把肉倒到石臼裡:“用木錘把肉錘爛。”
萱娘也不問什麼,舉起錘子就開始賣力地錘肉,一錘又一錘,不知疲倦似的。
沈春蕙算着時間,估摸着她累了,就道:“你去歇一會,我來。”
“不用,我還沒有累。”萱娘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以前大伯家吃的米都是我一個人舂的。我半日能舂兩鬥米呢。”
沈春蕙沉默了半晌,才問:“村裡沒有磨坊嗎?”
“有啊。”萱娘笑了笑,“磨坊舂一次米要好幾文呢。大伯母舍不得,就讓我舂了。我一開始還舂得很慢,半日都舂不到一升米,後來就快了,半日能舂兩鬥米呢。”
舂米是艱苦活,成年男子都受不了常年舂米,更何況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娘子?
老人家常說,幹太重的活,長不高。
萱娘十四歲了,身高還不如十二歲的孩子,大概就是這個緣由吧。
沈春宜走進來,道:“萱娘先别舂了,去把西廂的木柴搬到東廂去放好,收拾收拾屋子,以後你就住那兒了。”
西廂原本是柴房加下人房,裡邊有一張小床,放了幾捆柴,現在把柴火搬出來,再稍稍布置一番,就可以住人了。
東廂如今也沒什麼東西,空蕩蕩的,放些柴火也正好。
萱娘有些怕沈春宜,應了聲就乖乖地去了。
沈春蕙和沈春宜兩人輪流舂肉,很快就把肉舂成一縷縷細絲。
沈春宜把肉絲從石臼裡取出來,放回簸箕。
沈春蕙進後廚調醬汁,肉松要用的醬汁很簡單,煮肉的湯汁,加糖霜、醬油,攪拌均勻就好。
沈春宜端着簸箕進來,把肉絲倒進鍋裡,加入醬汁,拌勻。生小火,一人拿鍋鏟翻炒,一人用鍋鏟按壓揉搓肉絲,讓肉絲慢慢變得蓬松起來。
萱娘收拾好房間,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使勁地吸了吸鼻子,快步朝後廚走去。
沈春宜夾起一筷子肉松嘗了嘗,點了點頭:“已經幹了,可以出鍋。”
見萱娘進來,她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萱娘聽話地走過去,待看到鍋裡的蓬松金黃時,瞪大了眼睛,動了動嘴,想問,又想起不能多嘴,趕緊閉上了嘴巴。
沈春宜把一雙新筷子遞給她:“這是肉松。你夾一筷子嘗嘗味道怎麼樣,好不好吃。”
萱娘遲疑。
沈春宜也不再勸,夾起一筷子放到她掌心:“吃吧,小心别掉地上了。”
萱娘小心翼翼地用另一隻手捏起一小撮肉松,放進嘴裡,頓時紅了眼眶,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流。
沈春蕙吓了一跳,手足無措地道:“咋,咋哭啦?”
萱娘邊吃邊哇哇大哭:“嗚嗚嗚……俺,俺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肉,大娘子和二娘子對俺太好了,俺,俺……”一激動,鄉音都出來了。
沈春蕙好笑地道:“以後好吃的還多着呢,遇到好吃的就哭鼻子,豈不是要把眼淚都哭幹了。”
沈春宜簡單粗暴:“别哭了,再哭罰你不許吃午食。”
萱娘眼淚立即停了下來,吸着鼻子道:“二娘子,我不哭了,不要罰我。”
沈春蕙道:“有人經常罰你?”
萱娘憨憨地點頭:“我幹不完活,大伯母就不讓我吃晚食。”頓了頓,又頗為自豪地道:“不過我在山上藏了一個小鍋,她不讓我吃,我就偷偷地去采野菜煮來吃,也能吃飽。”
沈春蕙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們這裡沒有罰不許吃晚食的規矩,你好好聽話,什麼好吃的都會有的。”
萱娘高興不已:“我都聽大娘子和二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