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話,沈春宜笑道:“當廚子可是要吃苦的哦,你下定決心了嗎?”
萱娘目光堅定:“我不怕苦,二娘子你就教我吧。以後我一輩子都跟在你身邊,伺候你。”
沈春宜拿來碟子,把馬蘭頭出鍋,才看向她道:“傻姑娘,沒有誰能跟誰一輩子,你有你的路要走,竟然決定了要學廚,那吃完午食就先開始切菜吧。”
她又道:“刀工是廚師的基本功,等你什麼時候能把菜切好了,我再教你其它的。”
萱娘道:“好,我聽二娘子的。”
沈春宜把碟子放到一旁,道:“學刀工,你也不能隻學刀工。這段時間,你要多看多想,看我怎麼炒菜的,想怎麼樣才能炒得更好。”
“炒菜也是有技巧的。我直接告訴你不好。你要自己悟,悟出來了,菜能就炒好了。”她語氣懷念。
前世,師傅也是這樣教她。
隻有技巧,沒有悟性,隻能做三流廚師。
想做一流廚師,需要有天賦,也就是悟性,多少廚師敗在缺少悟性之上,終其一生都隻是個空有技巧,而無靈魂的三流廚師而已。
至今,沈春宜也不敢說自己有悟性,也不承認自己空有技巧。
她大概是個二流廚師吧。
蔥油拌面做好,就可以吃午食了。
簡單地吃過午食,沈春蕙給春生弄吃的,記着柳枝兒的勸告,把給白雪準備的碗撤了。
春生見了,歡喜得在籠子裡蹦蹦跳跳,小聲嗚咽,可愛極了。惹得沈春蕙忍不住去伸手去挼它的狗頭。春生也沒再躲開,舒服得躺在籠子裡打滾。
沈春宜進來看到這一幕,笑道:“看來今晚就可以把春生放出來了。”
話音剛落,春生一個鯉魚打滾,從地上站了起來,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春宜,小小的耳朵一動一動的。
沈春宜被萌到了,蹲下身子,捏了捏它的小耳朵,輕聲道:“天黑了就把你放出來。”
春生扭頭蹭了蹭她的手,尾巴一甩一甩的。
沈春蕙誇道:“春生真乖真可愛!”說着把飯盆擺到了它面前,這次不用叫,它就乖乖地探出頭來吃了。
今日沒來得及買菜,除了馬蘭頭,其它時鮮是沒有了。
糕點今日也不做了。
沈春宜去隔壁的陳家幹果鋪買了些核桃仁和松子仁,又去街口的豆腐鋪子買了些香幹,回來做馬蘭頭福袋。
馬蘭頭福袋的粉皮是透明的,得用到米漿。
沈春宜買了東西回來,沈春蕙和萱娘已經在院子裡用笨重的石磨磨起了米漿。
兩人一人推磨,一人放泡軟的大米。随着石磨轉動,米從磨眼裡掉落到磨片和磨盤的中間,被碾壓成米白色的漿水,從磨槽嘴出流出,流到下面的木桶裡。
木桶裡,米漿已經鋪滿底了。
除了馬蘭頭福袋,今日還有櫻桃肉和馬蘭頭炒蛋,主食是米飯。
櫻桃肉是酸甜口的,和米飯最配。
裡脊肉,先切片,捶打至松軟,再切條,最後切丁,沈春宜刀工很好,刀在她手上都快得要出殘影了。
一塊裡脊肉,在她的手下,沒一會兒功夫,就變成了一小堆大小一緻的小方塊。
萱娘提着米漿進來,見到這一幕,除了驚歎,還有向往。
沈春宜頭也不擡地道:“你先把米漿放一邊,來切核桃和松子,一粒松子切三刀左右,核桃切得比它大一點就好。”
萱娘聽話地把木桶放好,拿了刀,又拿起裝核桃的油紙包,走到沈春宜旁邊,打開其中一個油紙包,見是瓜子仁似的東西,小聲問道:“二娘子,松子怎麼瓜子仁長得一樣?”
核桃,她小時候阿娘給她買過幾次吃,還記得,不長這樣的。
沈春宜切好肉,用刀捧起肉放進盆子:“是長的差不多,你先吃一些嘗嘗味。”
萱娘搖頭:“不用不用,我不饞嘴。”
沈春蕙收拾好石磨,走進來聽到這話,道:“讓你嘗你就嘗,關你饞嘴什麼事?你以後是要做菜的,連味道都不知道,怎麼做?”
她走過去從油紙包裡抓了一把松子仁遞給萱娘:“吃吧,吃了再慢慢切,不缺這點時間。”
她自己也抓了一把,捏了幾粒送到沈春宜嘴邊,自己也吃。
吃完了松子,她又打開裝核桃仁的油紙包,給了萱娘一把,訓道:“以後叫你吃什麼你就吃,别推三阻四的,你老是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舍不得給你吃,苛待你呢。”
萱娘慌忙辯解:“沒有,大娘子和二娘子對我很好,比所有人都好。”
沈春蕙道:“知道就好,以後你就多吃。”說着上下打量萱娘一眼,又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再不舍得吃,就當小矮子去吧。”
萱娘眼眶發熱,低下頭:“我吃,我聽大娘子和二娘子的。”
她捏起一塊核桃仁放進口中,熟悉的味道如潮水般湧來,和記憶中一般無二,仿佛多年來從不曾變過。
一滴淚水無聲滑落,消融了八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