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一散學,宋臨就來了。
沈春蕙沒空理他,把他帶到後院,給他送了一碗枇杷百合糖水,便忙去了。
雅間的客人走完,沈春蕙回到後院,便見他拿着一塊雞骨頭一上一下地逗着春生。春生仰着頭,一下一下地跳起來往上夠,尾巴都快搖出殘影了。
聽到腳步聲,宋臨轉頭見是她,捏着雞骨頭的手一松,迎上去,滿臉歡喜地道:“可是忙完了?”
春生前腳一擡,張嘴接住了雞骨頭,屁颠颠地跑過來蹭宋臨,嗚嗚嗚地叫着。
沈春蕙道:“忙完了。”說着,她蹲下身子,挼了挼春生的狗頭,“還沒玩夠啊,沒時間陪你玩了哦,自己一邊玩兒去吧。”
春生似是聽懂了,仰頭看了看她,又仰頭看了看宋臨,見兩人都沒反應,一扭頭就跑了。
宋臨笑道:“它聽懂了。”
沈春蕙站起身來:“它聰明着呢,就愛讓人陪它玩。”
宋臨道:“嗯,那我們走吧。”
沈春蕙點頭,剛轉身,忽然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再等我一會,我去換身衣裙。”
宋臨點頭道:“好,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沈春蕙匆匆轉身進屋,快速走到角落的衣櫃前,打開門掃視了一遍,伸手要拿那件海棠紅的襦裙,手碰到襦裙時卻遲疑了。這個顔色是不是太過豔麗了,打扮起來會不會顯得很隆重?
半晌,她移開了手,拿起另一件翠珠紫的襦裙。
換了襦裙,她走到桌上的鏡子前照了照,手撫上了包髻,猶豫了一下,把它拆了下來。
宋臨站在院子裡,不時地擡頭朝堂屋看一眼,心裡有些期待,又有些雀躍,腦海裡不住地幻想她會穿什麼顔色的衣服出現,是粉色的,還是紅色的。她上次去遊船,就穿了一身紅色的襦裙,明豔得他簡直挪不開眼。
宋臨不禁心旌搖曳。
“我們走吧。我是不是讓你等太久了?”沈春蕙清脆婉轉的聲音忽然響起。
宋臨擡頭看她,呆了呆。
她不僅重新換了一身襦裙,還擦了胭脂,重新挽了發髻。她穿淺紫色也好看,少了些明豔逼人,多了幾分嬌媚,不一樣的感覺,一樣的好看。
見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臉,沈春蕙不自在地伸手撫了撫,問道:“怎麼這樣看我,是我臉上的胭脂沒擦勻嗎?”
宋臨連忙搖頭:“沒有,擦勻了,我們走吧。”
沈春蕙先走了一步。宋臨看着她簇新的襦裙,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國子監學子服,懊惱地抿了抿唇。他今日來得太急了,都忘了先回去換一身衣袍。
沈春蕙走上台階,站在後廚門口朝裡邊說了一聲:“我出去了,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沈春宜應了聲好。
說話間,宋臨跟了上來。兩人并肩穿過穿堂,出了食鋪。
來到街上,沈春蕙道:“我們先去接昭昭?”
宋臨搖了搖頭:“不用,她昨夜說要自己先走,可能現在已經到樊樓了。”
沈春蕙忙道:“那我們走快些。”說着,她加快了腳步。
宋臨連忙跟上,走了一會,側頭看着她粉裡透白的側臉,輕聲問道:“你今日可是用了新面脂?”
沈春蕙愣了愣,才問:“你怎麼知道。”
宋臨道:“我聽昭昭說的,方才想起,就随意問一問。”
那昭昭是不是也跟他說了她喜歡年紀大些的郎君的事?沈春蕙忽然覺得有些難為情,後又感到莫名的複雜,像松了一口氣,松到一半卻被哽住了,不上不下的。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宋臨觑着她臉色道:“蕙姐姐,你之前是不是不好意思收她給你的面脂。”
沈春蕙點頭:“嗯,太貴重了。”
宋臨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昭昭就是小孩子心性,什麼都想要,家裡胭脂首飾多得用都用不完,看到新的還要買,用不完又到處送人。她送你胭脂首飾,你盡管收下就是了。”
沈春蕙笑道:“說得你好像不是小孩子心性似的。”
她一不依着他,他就可憐巴巴地瞧着他,就差撒潑打賴,滿地打滾了。
宋臨抗議道:“我就不是小孩子心性!我已經是大人了!你看,我比你高。”他靠近她,伸手在她頭頂比了比,“你才到我下巴,我比你還高半個頭呢。”
說完,他又懊惱了起來。他竟然做出了這般幼稚的舉動。她更把他當小孩子看了吧。
清新的草木清香襲來,沈春蕙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走了一步:“無論你長得多高,你都比我小,事實勝于雄辯。”
宋臨本還努力恢複着平日裡冷靜自持的模樣,一聽這話,又見她遠離他,心口便堵着一口氣,不依不饒地跟了過去,辯駁道:“比你小和小孩子心性是兩碼事。”
沈春蕙見他又追過來了,無奈地伸手去推他胳膊:“你往那邊去一點,擠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