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策馬揚鞭,拐去了另一條道。
魏三把剛剛的包裹扔給楊洪,他最好吃,這些東西他應該喜歡。
楊洪喜笑顔開:“還是三弟懂我。”
他掂了掂包袱,覺得有些異樣,唉了一聲。
柳真放慢速度,轉頭問他:“怎麼了?”
楊洪從包袱裡掏出兩塊銀錠:“你們看!”
柳真蹙眉,沒想到這女郎竟然來這麼一招,這可如何是好,他們也不是圖這銀子?
魏三接過看了看,都是十兩的,笑道:“收着吧,等到了神都我們去最好的酒館大醉幾日。”
柳真不贊同:“三弟……”
魏三:“大兄難道還準備送回去,算了吧,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也許是不願意欠咱們恩情呢。”
柳真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鎮子不大,但清淨,李仙惠他們尋了一家靠近鎮口的客店住了下來。
店主夫妻都上了年紀,女兒嫁到了縣城,兒子去州府讨生活,留下老兩口守着這祖業。
這幾日客人不多,夫妻倆對他們很是熱情,老闆娘還親自下廚做了馎饦。
“老婆子做這個最拿手,你們試試看可合口味?”
客店老闆嘴上說着謙遜的話,那臉上的神情卻帶着幾分得意和自傲。
看來對自家老妻的手藝很是自信。
李仙惠低頭嘗了一口,鮮香滑嫩,她雙眼冒光,豎起大拇指:“阿婆,你這手藝可真好,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馎饦!”
老夫妻倆笑的不見眼,很是大方表示,不夠吃再加,不收錢!
鄭家有錢,這種民間普通人家的吃食很少會上她家飯桌,在場的可能就她從來沒有吃過。
鄭微音咽了咽口水,見大家吃的香甜,也試着吃了一個,下一刻她眼瞪圓了。
原來百姓小民的吃食也可以這麼好吃的!
老夫妻見他們吃的香,樂呵呵地走開。
嬌娘吃着吃着就哭了起來,羅婉雲問她:“怎麼了?可是不合口味?”
嬌娘搖頭:“不是,很好吃。”
她低頭擦幹淚痕,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想起我阿娘了,每一年冬至,我阿娘總會親手下廚做馎饦。她老說天冷的時候,吃一碗暖暖的馎饦是最幸福的事情。”
鄭微音咽下嘴裡的吃食,問她:“你娘的馎饦也做的這麼好吃嗎?”
她想嘗嘗!
李仙惠停住筷子,轉頭看她,眼裡也帶着期盼。
嬌娘笑了:“我娘廚藝一般,不過我家有個廚娘,做得一手好菜,最拿手的就是燕菜,到時候我讓她做給你們吃。”
衆人笑着點頭,已經開始憧憬了。
距離汝州就隻有兩日路程了,要是這雪停了,大後日她們就能吃上了。
接下來女孩子開始讨論吃食衣裳首飾,王陵參與不了在一旁默默幹飯。
馎饦太好吃,李仙惠一不小心就吃多了,雪飄飄灑灑,不是很大,她下了樓在後院廊下散步消食。
剛好趁着這空閑機會,她在心裡盤算着接下來的行事,不想一擡頭看到王陵。
他靠在不遠處的柱子上,雙手抱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有事問我?”李仙惠猜到他會找來,不過能等到今日也算是很沉的住氣了。
王陵放下腳稍微站直了些,臉色有些冷淡:“我沒有什麼想問的?問了,想來你也不會說實話。”又何必費這個功夫。
李仙惠笑了,偏頭打量他:“你對我成見很深呀!說的我好像很愛騙人似的,我對你們說的可都是實話。”
王陵眼神幽深:“可那隻是一部分實話,不是我對你的成見深,是你這人有太多秘密了,讓人看不透,你故意讓柳大哥他們誤會我們是士族子弟,脅迫他們一路護送我們,這難道不是騙人。”
李仙惠噗呲一聲樂了,也學着他的樣子,抱胸依靠在牆上,好整以暇打量他,沒有半點被拆穿的慌亂。
“錯了,我可沒有提士族半個字,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你不姓王?我姓李,阿音姓鄭,我沒胡說啊!”
隻是剛好這些姓氏對上了五姓七望而已。
是他們誤會了,這可不算騙人吧!
王陵臉沉了下來,可她開口就提姓氏不就是為了讓别人誤會嗎?誰家介紹自己是這樣開頭的。
“既然你覺得自己沒做錯,那我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到了汝州後,去神都的路寬敞平坦很是好走,恕不能同路了。”
李仙惠嘴角笑意僵硬了:“你是要把我這個弱女子丢下?”
王陵冷笑:“若你李三娘那一手精湛的箭術都還是弱女子,天下女郎該汗顔而死了。”
李仙惠攤手,做無賴狀:“怕是不行,我現在身無分文。”
王陵不信,她從劉家帶出來的銀錢呢?這一路上都是鄭微音掏錢,她的可沒有花。
李仙惠噢了一聲,風輕雲淡道:“今日全送給三位恩公了。”
“我可不是什麼忘恩負義之人,行,假如,假如你的猜測是對的,我确實有意在誤導他們,但你有想過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當時你受了傷,她們都是嬌滴滴女郎,我不用話恫吓住這三人,萬一他們起了壞心思怎麼辦?好,就賭他們是好人,但你不說點好處,讓人家覺得有利可圖,别人憑什麼一路護送你們,他們撇下我們走了,萬一路上又碰上歹人怎麼辦……”
王陵不語,雖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但依舊嘴硬:“柳兄他們是高義之士。”不會做這種不義之事。
她譏諷道:“我從來不賭這個,對我來說,隻要利益足夠大就能驅使他人。”
若不是誤以為他們出自五姓七望,柳真等人怎麼會痛快地答應下來。
這個世道本來就是如此,豪門望族就是能讓人忌憚與憧憬。
若告訴他們自己隻是普通百姓,那就隻能去賭他們的善心。
善心能值幾貫錢?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李仙惠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不是人人都是追名逐利之輩,别把你的心思強加到别人身上!似你這般看人,這一輩子都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相待!”
“我現在都有點懷疑你當初的話了,你的丈夫真的虐待你?是你對他狠辣無情吧!”王陵諷刺道。
李仙惠臉瞬間冷了下來,清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的人發怵。
王陵意識到自己無意間觸碰到了她的禁忌,是虐待?還是……她丈夫。
“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李仙惠翻臉了。
疏離淡漠,王陵甚至能感覺到一絲上位者的威壓,她……到底是誰?
果然往日她的言笑晏晏,親和溫煦都隻是面具,這才是真實的她。
“王陵,你不多事,咱們平平安安到神都就散夥,以後誰也不認識誰,可你要是找事……”
她貼近他耳邊,低聲威脅:“你難道就沒有撒謊,就沒有秘密?”
王陵瞳孔一縮,手下意識捏拳:“什麼意思?”
李仙惠見他這反應,證實了心中猜想,臉上滿意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這個人挺好相處的,一般不找别人麻煩,可要是有人上趕着,我也可以勉為其難探究下别人的秘密。”
“不用緊張,我現在還沒對你感興趣。”見他變臉,李仙惠滿意了。
看着他攥緊的拳頭,發紅的眼眶,李仙惠惡趣味地逗他:“王陵,你追着我不放,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你這樣我很為難的,羅姐姐和阿音可是我的好姐妹。”
王陵臉爆紅,眼都瞪圓了,驚駭道:“你……胡說!怎麼可能!”
這嫌棄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李仙惠不悅眯眼,“你喜歡我也沒用,我對先夫一往情深,你是沒有機會的。“
她笑着轉身就走,也不管身後的王陵什麼想法。
反正自己過瘾就行。
王陵紅着臉在原地站了很久,低頭打量着腳下,雪花飄下又消融。
她是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