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白皙的、并不具有城府的臉孔上,所謂的為難如薄霧一樣,輕飄飄地就散開了。但并不是退讓,恰恰相反,越是被凝視、越是被壓迫,那副臉孔竟然就越發顯得理直氣壯起來。
簡直像是對于自我判斷的自信狂妄。
“很好。”信秀大叔久久地凝視着這一張與自己的兒子一模一樣的臉,“你最好能保持下去,信長。”
“就像是信行想要搶走你的位置一樣,就這樣來搶我的位置!”
信秀大叔再度大笑起來,隻是不同于以往純粹的快活,他笑着的同時也緊緊地、審視地盯着三郎,擺手示意三郎可以離開:“那這次我不會幫你,盡管靠你自己去做——我很期待,你到底能給我什麼驚喜!”
眼見三郎壓根不在意信秀大叔的暗示,撒歡兒似地跑出去,柴田勝家在再度見證了信秀大叔對“信長”的期待後,不可避免地歎了口氣。
就算信秀大叔再怎麼疼愛這個孩子、再怎麼堅信這個孩子是天生的□□……柴田勝家不得不認同,在膽量魄力上,織田信長(三郎)的表現比信行強了不止一點。
但這就夠了嗎?
如果是這樣狂妄的人作為下一任,織田組……真的能夠好好延續嗎?
如果說原本隻是有些意動,在這一刻,柴田勝家的不安幾乎達到了頂點。
因此,在這一日信行再度來訪時,他破天荒地點下了頭——以至于後者甚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可以把消息告訴你。”柴田勝家看着信行時也并不完全是放心的,因此他在内心估算了一下之後,出口時仍然是不肯許諾更多,“但是人手是不可能借給你的!”
但這軟化的态度已經讓信行驚喜萬分了。
柴田勝家看見信行浮于臉上的喜悅之色,不由得又想起三郎那生動、真情實感、但總是能輕松地從各種情緒中迅速抽身的臉。
他隐約覺得,自己似乎在做愚蠢的事情——信行的表現并不足以讓他頂着信秀大叔的壓力偏向信行。但是既然話已經出口,他便也不會反悔。
隻是他慎之又慎地向信行叮囑道:“現在信長的心思在齋藤組身上,你想要給他使絆子,可以。這是信秀會長允許的競争——但是,絕對不能危害到織田組的利益。這是底線。”
“甚至能不能成功都是次要的。像我這樣對信長并不信任的人絕不是一個兩個,因此你要做的是表現出你的才能。”
“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信行少爺。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終于——持之以恒地拜訪織田組的骨幹們,終于在現在有了突破了!
信行内心一陣振奮,對于自己行為做法的正确性又确認了幾分。他早已考慮好了,所以此時說起話來毫不猶豫:
“我聽說哥哥讓澤彥先生單獨去調查齋藤組的事情了對嗎?”
柴田勝家緩緩點頭:“沒錯。但是沒有告訴我們調查的方向。”
信行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勝券在握的笑容來:“不,我已經知道了。”
他早已通過别的渠道知道,齋藤義龍這次回去是為了繼承齋藤組!
至于走之前還要讓不良少年挑釁哥哥,大概是不滿自己離開的時間裡,學校裡的小弟竟然一度被池田恒興弄成了什麼“信長組”的成員吧——因為換做是信行,他就會對此覺得不滿。
那麼哥哥無論是要做什麼,肯定都脫離不開在齋藤組那邊的繼承上搗亂這件事。
他要做的,隻需要與哥哥相反。齋藤義龍地位不穩,是父親都能看清的事;齋藤組現階段是織田組吃不下的東西,也是父親的判斷……那麼,他又為什麼不能給齋藤義龍賣個人情?
隻要無損于織田組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