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放松後,思緒已經開始遲滞,像生鏽的齒輪,轉得卡頓緩慢。
水,是樓上漏水了?還是空調内機壞了在滴水?
樓上還沒裝修住人,空調内機在另一邊,離床頭遠得很——
那滴水仿佛帶着冷意滲進我的骨頭縫,鑽進我的腦子,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在思緒以光速略過的時候,我在這短暫又漫長的瞬間猶豫着是否睜眼。
睜開眼,萬一有什麼,今晚就别想睡了,要是不睜眼,今晚也是睡不着的。
我索性睜開眼。
除了一片漆黑,啥也沒有,難道是停電了?
又或者,我睡着以後夢遊關了床頭小燈?
我感受到空調的微風吹過豎起的汗毛,決定以後關燈前不拉上遮光窗簾,拉個紗簾就夠了,追求什麼全遮光呢!
黑暗中的摸索讓人有些焦灼,在陌生的房間布置裡,我摸了半天也沒摸到開關,倒是碰到了什麼冰冰涼涼軟軟的東西······
這種觸感實在有點類人了。
我觸電般縮回手,尖叫在喉嚨裡啞火,忽然想起我的手機就在枕邊,深吸一口氣,按亮手機屏幕。
什麼也沒有。
完蛋,我的存款夠不夠我看好我的精神問題?
這種真實又滑膩冰涼,仿佛人體肌膚的觸感,上一次我是在——
思緒有一瞬間的卡頓,我很快跳過這個問題。
總之,我的問題很大,已經幻覺到這種程度了,再嚴重點我是不是會把人看成另一個人然後覺得對方是阿飄,忍不住來一刀?
那我賠得起嗎?下半輩子是不是得在精神病院住院治療了?
一分鐘時間到了,手機屏幕自然熄滅,打斷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我趕緊摁亮屏幕打開手電筒,終于找到了床頭燈的開關。
明明是伸個手就能夠到的位置,卻因為黑暗平添了許多困難和恐怖想象。
明亮柔和的燈光傾瀉而出,我松了口氣,将自己埋在被子裡,隻露出半張臉,緊張地掃一眼四周。
關蘭的房間布置是簡約風的,但時不時會有幾個亮色的擺設點綴,比如這個造型色彩誇張的台燈。
平日裡都是關蘭來住的時候收拾,或者她不在家,我叫家政來全家打掃一遍。
我進來的時候也沒好意思打量,剛看了眼才發現,這個台燈開關處造型就是一隻手······
腦海裡又浮現起之前血色水流裡纖細柔美的手,我打了個哆嗦,不讓自己繼續去想,并默背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試圖忘記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隻是思緒總是不受控制,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篇故事。
女人有了精神病,總認為自己肚子裡有一隻貓。
妻子求助醫生,于是醫生假裝手術取出一隻貓。
女人如釋重負,但下一刻又歇斯底裡地喊,這不是那隻貓。
我怕自己是瘋掉了,但實在想不出緣故,隻能把問題推給那場車禍。
那麼,我是在清醒地發瘋嗎?
我能确定我每天的記憶,是不被大腦扭曲篡改的嗎?
該不會我在别人眼裡,就是一個行為詭異的怪人吧?
我在發瘋,這個事實比我遇到鬼還讓我難以接受。
最後我放下問題,抱緊被子,閉上眼睛,聽着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也漸漸睡着了。
恍惚間,似乎看到一隻血色的手攀上床沿輕掖被角,眼眶空洞,詭異美麗的血色臉龐笑意平和溫柔。
思緒遠去後,我依稀覺得這一幕在記憶裡千百遍地出現過。
睡意籠罩了我,很快我就在昏沉間闖入了夢境。
睡醒不太記得做了什麼夢,醒來以後滿臉淚水,枕頭濕了一大塊。
内容我忘了,總歸不是什麼好夢,記不清挺好的。
那種仿佛心髒被抛上高空,又急速降落的恐慌和失落感,讓我沒法子一下從夢境的陰影裡走出來。
怪異的是身上多了不少淤青,淤青很淡,像有人沒控制好力氣留下的。
記憶裡我睡相不太老實,偶爾睡醒會發現哪裡有淤青也是正常的,唯一稱得上奇怪的也就鎖骨上的淤青了——
我是睡着了閑得沒事掐自己嗎?
一晚上來回折騰,精神高度緊張,睡醒後我就感覺身體像一個生鏽的鐵偶。
哪哪都不舒服急需上油潤滑。
否則稍微動動,那股酸滞感就像從每一塊骨頭縫裡鑽出來一樣,動不動彈都難受,腦袋昏沉還反胃惡心。
我覺得自己是病情更嚴重了,甚至影響到了身體,但還是強忍着不适爬起來。
陽光沿着拉開的全遮光窗簾灑進屋裡,暖洋洋的,我忽然就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隻曬曬太陽,在家當一條晾曬均勻自動翻身的鹹魚,于是沖動地請了假,放這個月的全勤獎一馬。
但這種沖動在我打開房門,面對遮光很好半點光亮也沒有的客廳時就退縮了,确定嗎确定嗎,确定今天要在家待一天嗎?
不排除我太宅的原因,也可能上班太忙沒那個幻覺幻聽的時間,除了工作也沒心思關心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