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積水漸漸從透明變成淡紅色,最後變成了血一樣豔麗濃烈的紅。
要問我為什麼不趕緊跑掉?
可能是發病了吧?手腳根本不聽我使喚,腳底闆像紮根在水裡一樣,動也動不了。
本來我先前就很狼狽,從床上下來的時候腰酸腿軟,下床的時候差點就跪了,不太能使上勁,現在更糟了,隻剩下腦袋能轉。
很絕望的是,我知道這大概也許可能和軀體化沒關系。
畢竟車禍後我精神狀态确實有一段時間的異常,會渾身無力,四肢發麻,沒力氣說話做事,甚至隻能躺在床上等自己緩過來。
我那時候還不明白呢,實在是沒什麼創傷記憶,遭遇車禍的瞬間像斷片了一樣,根本沒印象,記憶缺少的部分也看不出來異常。
可能人就是脆弱的,不記得也脆弱。
當時的情況和我現在感覺自己渾身是勁就是動不了不太一樣,非要找個貼切的形容……那就是鬼壓床。
問題是我也不在床上啊!
完了,難道我在浴室睡着了?所以才做這種夢?
我該不會低血糖宕機倒浴室地闆上睡着了吧?
這樣睡一晚上明天真的會發燒的,我不想挂水吃藥啊!!!
我的思維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狂奔,眼前的景象就好像慢下來了。
豔麗如血的水緩緩向上,已經被我按下的花灑繼續傾瀉,于是血水裡有什麼更快地凝結了。
先是精緻到能做足模的腳,再是線條流暢瘦長的小腿……
再往上我不太好意思看,主動把眼睛閉上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嗯,不是人也一樣。
我什麼也看不到,直到腥甜的氣息靠近了我,我才恍然發覺濃厚的鮮血味道會有這樣令人恐懼的腥氣。
真的是血啊,我有一瞬間恍惚,閉着的眼前是濃烈到覆蓋視線的血,有人在哭...好像是我。
這點錯覺很快消失不見,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睜開了眼。
還不如不睜眼呢。
鮮豔的紅占據了我全部的視線,血色水流凝成柔美的人形态,血紅色的臉龐低頭俯視我。
同上次一樣,沒有眼睛,眼眶位置空蕩蕩,唇開合間看不見牙齒。
她在說話,這是我的大腦告訴我的。
可我不知道她說了什麼,浴室裡除了水流聲沒有其它動靜。
她伸出了手,我想後退,但我動彈不得,隻能看着血色的手托起我的臉。
血腥味更重了。
我在這樣的認知裡感到眩暈,卻偏偏沒有暈過去,這讓我感受到自己意志力不是一般的強悍。
這都不暈?
要不然暈一下吧?我試圖勸說自己。
對于這種超出常理的情況,按照恐怖片,暈過去以後要麼變成嘎嘣脆小點心,要麼不暈過去變成嘎嘣脆的小點心。
那還是暈過去比較好點,痛感較低。
動都動不了了,還是暈掉更實在,但我的精神實在頑強,任我自己百般勸說也沒有暈過去的征兆。
我看到血色的唇開合,她在呼喚什麼?
視線裡幾乎隻剩下她開合的唇,我的思維漸漸變得遲鈍,我在想,她在說什麼?
我不懂唇語。
她執拗地看着我,雖然我不知道沒有眼睛她是怎麼看着我的,但這不重要,畢竟她也不是人......嗯,是幻覺,幻覺發生什麼都很正常。
我這是做夢了。
她在說——
“露露。”
視線模糊了片刻,我才發現是自己盯太久,以至于眼睛幹澀流下了生理性淚水。
她說話明明沒有聲音,我的腦子裡卻忽然響起一個陌生又讓我感到異常熟悉的聲音。
溫柔、成熟,正是我一直以來最喜歡的那一種類型,在我的腦子裡響起。
“露露。”
我分不清哪一個是幻覺了。
幻覺知道我的名字,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我眨了眨眼,莫名的悲傷襲擊了我,以至于我明明恢複了行動能力,還是沒有動彈。
四肢發麻,連嘴唇都在發顫,我張開嘴,想問她。
“你是誰?你到底是——”
話被淹沒在腥甜的吻裡,我試圖掙.紮,血色的水流将我的手綁縛在後。
水流裡出現一個新的頭顱,同樣長發及腰,面容精緻,她張嘴,無聲地念着我的名字。
“露露。”
我感覺渾身都在抖,幾乎要站不穩,不是為了在我口中攪動的血色舌尖,而是因為這超出認知,會讓人恐懼的場面。
新的頭顱也化出了新的身體,她從背後抱住我,她們通過地面的血色水流聯結。
酸軟的舌頭終于被放過,口中血腥味太過濃重,我有些想吐,卻忘了動作,呆呆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她們、到底是她們,還是她?
又或者,祂?
新分出來的人形水流隻會摟着我的腰,将我的手握住,水滴從我身上落下。
透明的。
大概是先前洗澡時身上挂着的水珠。
它融進血色的水流裡,壯大祂的體型和規模,我眼睜睜看着地面的血色積水越來越高,幾乎要高過隔斷的門檻。
花灑還在工作,我終于生出一點力氣,強行在祂的束縛下按下開關。
原本沸騰着似乎想再生出的新事物恢複平靜。
我急促地喘着氣,心裡想的是,太好了,不至于把奚蓉家的浴室給淹了,不然整個衛生間都像命案現場也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