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瓷已經提前和爺爺打了招呼，要去給鹿甯送飯，爺爺也讓後廚提前将飯菜打包好放在保溫壺裡。晚宴景瓷沒有呆很久，随意吃了些後便示意先離開。

到科室裡時已經快晚上七點了，冬天天空都黑的很早，走廊的燈大開着。心血管内科所在的樓層很高，往窗外看能遙遙看見很遠的市廣場，道路兩旁霓虹燈閃爍，星星點點。心内科這個時間點很安靜，隻聽見護士站遙測心電的滴滴報警聲。護士看起來很年輕，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正在安靜寫着記錄。

景瓷走到護士對面，輕輕敲了敲護士站的台面：“請問鹿甯鹿醫生在嗎？”

護士沒有擡頭，依舊在紙上寫着病情記錄，很是忙碌的樣子：“鹿醫生去急診科急會診了，如果您找她請在病房等一會。”說完她突然停下筆，擡頭看了眼景瓷，似是被驚豔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是給鹿醫生送飯的嗎？”

景瓷：“是。”

這時病房的鈴響了，護士看了眼床号，将呼叫鈴按滅，然後一邊往病房趕一邊指了指醫生辦公室道：“你先去辦公室或者旁邊的休息室等她，小鹿走之前交代了我。”

“謝謝。”景瓷點點頭，她将飯盒放在休息室，自己則進辦公室等人。

景瓷進辦公室後，隻見角落一台電腦亮着屏幕，她走到電腦前，看到電腦左上角貼着鹿甯的名字标簽。

這就是鹿甯的辦公桌了。辦公桌上的電腦登陸着醫生工作站，電子病曆呈打開的狀态，桌子上則堆了一疊病曆夾，辦公桌的抽屜裡整整齊齊擺放着出院的紙質病曆。景瓷知道病人的信息病例是保密狀态，她很自覺沒有去翻看鹿甯的東西，自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打開手機向鹿甯發了條消息：我在辦公室等你。

鹿甯很忙，沒有回消息，景瓷就在辦公室耐心等着。

“你是小鹿家裡人嗎？”值班護士好像忙完了，她走進辦公室好奇地問景瓷。

景瓷放下手機，垂眸笑道：“是。”

值班護士點點頭，她疑惑道：“你以前來過嗎？雖然你戴了口罩，我總覺得你很熟悉。”來醫院的人戴口罩是常态，醫院本就不是幹淨的地方，所以很多人都會戴口罩隔絕病原保護自己。

“沒有。”景瓷輕笑，解釋道，“或許我長得和你認識的人很像。”

護士點點頭很是贊同景瓷的說法，她道：“小鹿去了急診挺久，應該快回來了。你再等會她，我先去忙了，科室今天有些忙。”

景瓷禮貌回應：“好，謝謝。”

鹿甯在電梯裡看着剛才急診病人的化驗單，有些頭疼。本來以為過年上班會輕松一些，沒什麼病人。果然，該忙還是得忙。

走出職工電梯，鹿甯便往護士站趕：“阿稂，準備張床，急診要來個心衰的病人，放搶救室吧，是個男病人。”

被鹿甯叫做阿稂的護士點點頭，她停下手中的活，問道：“病人情況怎麼樣。”

“心電氧氣這些常規的都先備好。”鹿甯皺眉思考了會，又道，“年紀八十多了，樓下做的BNP一萬九。等會先查個血氣，你們看看需不需要墊氣墊床防褥瘡，再準備支速尿和氨茶堿先備用。”

“好。”阿稂聽後立刻着手準備，值班護士有兩位，另一位去了搶救室準備床位。

鹿甯将手中的化驗單整理好走進辦公室，等她擡頭時，一眼便看見坐在自己辦公桌旁不遠處的景瓷，她正坐在椅子上，雙眸含笑看着她。鹿甯一怔，不知道景瓷在這等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在裡面看了自己多久。

景瓷在辦公室内遙遙聽見鹿甯的聲音，透過門，她一眼便看見不遠處一襲白衣的清秀女子。鹿甯的白色工作衣扣得整整齊齊，頭發紮起垂于腦後，脖子上挂着聽診器，仔細與護士交代患者病情，一絲不苟的模樣。

這是景瓷第一次見到處于工作狀态下的鹿甯，是她從沒見過的模樣。鹿甯工作狀态和平常生活中相比完全是兩個人，倒是令景瓷内心有種别樣新奇的感受。

“你……”鹿甯抿了抿唇，走到辦公桌旁坐下，“什麼時候到的，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景瓷：“沒有的，我也才剛到沒多久。”

鹿甯深表歉意：“我今晚有些忙，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景瓷搖搖頭，莞爾，“甯甯這是在救死扶傷，是職責啊。”

她又道：“你現在能抽空吃飯嗎？很晚了，會餓的胃不舒服，飯在休息室。”

“能。”鹿甯點點頭，她起身去治療室洗手，洗完後随手抽出兩張牆上塑料盒内的抽紙，一邊擦幹手，一邊同景瓷往休息室走去，“急診的沒那麼快送過來，他們還在做準備。”

景瓷帶的飯菜放在保溫盒内，還是溫熱的。鹿甯看了眼，都是她愛吃的菜，她咬着筷子好奇，景瓷怎麼知道她喜歡吃這些的？

景瓷好似看出了鹿甯的疑惑，笑道：“不喜歡吃嗎？我在飯桌上時看你挺喜歡這幾樣菜的。”

鹿甯聞言立刻吃飯：“喜歡，謝謝。”

雖然嘴上說着急診的病人沒那麼快送上來，但鹿甯知道自己說的的“沒那麼快”是相對于急診電話前腳挂斷，病人後腳推進來的情況。因此她吃的很快，盡量不浪費時間。

景瓷看出鹿甯與平時在家吃飯不同樣的狀态，明白她這是為了什麼。醫護人員忙起來，如果不抓緊那一刻吃飯的時間，可能今天不到下班都吃不到飯。

很辛苦。

鹿甯餘光看見景瓷看了眼手機時間，以為她還有其他事，道：“如果有事你先回去，我今晚可能會很忙。”

“沒事。”景瓷收起手機，“媽媽今晚有事，将我的車開走了，晚上九點會來接我。”

鹿甯一愣，這代表了景瓷會在這陪她到九點，她掩飾般喝了口水，道：“那你可以在我辦公室或者休息室休息。如果你想躺會可以去我的值班房。”

還挺會照顧人，景瓷眼角彎了彎：“好。”

鹿甯從口袋掏出鑰匙，給了景瓷，道：“醫生值班室在走廊盡頭，右邊的是女醫生值班室，你累了可以進去。這是鑰匙。”

景瓷接過鑰匙，笑着道：“好，這要謝謝甯甯考慮周全了。”

鹿甯低頭咬着筷子不語，有些不好意思。

“小鹿，病人來了。”

外面傳來阿稂的喊聲，這句話好似救了鹿甯似的，她立馬放下筷子，戴上口罩，朝外面喊道：“來了！”說完就往外面趕，像逃跑似的，留下個匆匆的背影。

景瓷看着鹿甯落荒而逃的背影，垂眸輕笑，真不禁逗。

病人現在的狀态比在急診科時好了一點，但還是氣喘得厲害，雙下肢中度水腫。鹿甯看着自己剛做完的床邊心電圖，戴上聽診器聽診了片刻道：“阿稂，将床頭搖起來。推一支速尿，一隻氨茶堿配二百五十毫升的五糖靜點，我馬上開醫囑。家屬過來簽字。”

鹿甯轉身離開病房時，看見景瓷就站在護士站旁笑盈盈看着她，明亮的白光照在她身上，矜貴斯文，氣質出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