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甯點點頭，把水杯放在茶幾上：“那我等你一起回去吧。”

景瓷有些詫異，轉而笑着點頭：“好。”

回到老宅時已經十點了，鹿甯揉了揉脖子，等景瓷洗完澡後，她從櫃子裡拿出衣服進了淋浴間。今天一整天在外面，累得一身酸痛。溫水順着淋浴頭灑下，水汽氤氲間，鹿甯看見不遠處桶裡景瓷放進去的換洗衣服，心情莫名。等會她換下的衣服會和景瓷的衣服一起放進洗衣機裡轉洗，就像相處了很久的夫妻一樣。

洗漱台前她和景瓷的牙刷，杯子，毛巾整齊的擺在一起。鹿甯看着擺放整齊的生活用品，突然感觸很深，景瓷是真的侵入了她的生活。她和景瓷兩條原本平行的軌道相交在一起，這随處可見彼此交織的氣息就是證明。

她已經不是獨自一個人。

景瓷正半坐在床上看書，看着鹿甯出來便起了身：“你先吹頭發，我去洗衣服。”

鹿甯看向景瓷的眼底藏着一縷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柔軟，她回應：“好。”

鹿甯在床邊坐下，打開手機翻看未讀消息，怕工作上有什麼重要的信息沒有注意到。恰巧看見一個私人小群裡質控員催着醫生們填報胸痛數據。

質控員：你們幾個怎麼還不上報？你知不知道你們這要拉低我多少數據！該報的給我及時報，明天再不報上去我把你們的皮都扒掉！能不能學學小鹿和小匡他們？上報一直很及時。再拉低我數據我就要和主任講了，你們看着辦。

鹿甯看着這個胸痛中心數據填報的私人小群下面一排哀嚎聲不禁笑出聲，這些人懶得很，每次上報數據都磨磨蹭蹭，等到催的那一天又鬼哭狼嚎，尤其是最近沒有學生來科裡。鹿甯思量片刻，敲了幾行字發出去。

鹿甯：讓我們的質控員這麼生氣，快請吃飯讨好她，不然主任那裡可跑不了。

質控員：看小鹿給你們求情，我就寬限你們最後兩天。後天再不上報，吃飯也不管用！

鹿甯挑眉，深藏功與名。

在她打算關掉手機時，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鹿甯點開消息，看見聯系人的名字後，放在手機屏幕上的指尖一僵，臉色凝固。

鐘毓：阿甯，明天上班嗎？

是完全意料之外的聯系人。

鹿甯看着這個名字手指有些發顫，在屏幕上敲敲寫寫，最後什麼也沒發出去。鹿甯将手機熄滅丢到一旁，眼底情緒複雜，她深呼吸纾解現在紛亂的思緒。

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還有必要嗎？

景瓷洗完衣服回房間就看見鹿甯衣着單薄呆呆地坐在床邊，盯着牆上不知哪一點發散思緒。

鹿甯的情緒很不對，景瓷走到她面前關心道：“怎麼了？”

鹿甯回過神，避開她的眼神：“沒事，病人的病情比較棘手，我在思考。”

景瓷察覺到她不願多言，沉默片刻道：“我是你妻子，有難處、情緒都可以同我說，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鹿甯看向她，是了，她已經結婚了。她臉色緩和：“會的。”

第二天，鹿甯照常上班。早上等電梯的人很多，她在樓下已經等了五分鐘。出神間，突然有人在背後拍了拍她的肩。

鹿甯回頭，看清來人後她心髒好似一瞬間停跳，臉色煞白，站在她身後的是她熟悉又陌生的人。鹿甯十指不禁收緊，指甲嵌進手心。手心傳來的疼痛令她清醒了，她看着面前朝她淺笑的人，輕聲稱呼道：“鐘毓。”

“阿甯。”鹿甯的臉色變化很清楚，鐘毓看見鹿甯刹那間冷下的臉，難識滋味，她強撐出一抹笑，“好久不見。”

電梯門在這時打開，身邊的人都趕忙擠進電梯。不久後，一樓電梯廳隻剩她們兩個人。

鹿甯撐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移開視線不語。

鐘毓擡手想輕撫鹿甯的臉龐，被鹿甯偏頭躲過，一時間擡起的手尴尬地懸在空中。

鹿甯：“自重。”

鐘毓收回手，輕咬下唇，一臉委屈的模樣：“你以前不是這麼叫我的。”

鹿甯擡頭望向她的眼睛，回答得很直接，語氣中帶着很明顯的嘲諷：“你也說了是以前。”

“我回來了。”鐘毓強迫自己忽略鹿甯刻意刺激她的話，認真道，“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鹿甯嗤笑，覺得鐘毓這句話在侮辱她，“無聲無息消失三年，你說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

鐘毓急了：“我有苦衷，我可以解……”

“不用了。”鹿甯搖頭，徑直打斷她的話，“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們都反向走遠了。”

鐘毓抓住鹿甯的手反駁：“我可以回頭朝你趕來。”

鹿甯看着鐘毓抓住她的手，閉了閉眼睛深吸口氣，她擡手移開道：“毓毓，來不及了，我已經結婚了。我早已不在原地等你了。”

鐘毓臉色刷的一下白了，渾身刺骨的冰涼，僵在了原地。以往鹿甯口中的她的名字都是溫柔上揚的，可今天的這聲昵稱，令她感受到了無比的冷。

“你……”結婚了。鐘毓想開口詢問，喉嚨卻似被卡住一般，無法發出聲音，瞬間失聲。

電梯發出叮的聲音，打開門，鹿甯不再等她，轉身進了電梯。

鐘毓内心瘋狂湧起失控的感覺，她很強烈感受到什麼東西在遠離她，立刻邁開腿想追上電梯。在即将攔住電梯的時刻她被人撞了一下，力道很輕，但足夠遏制住她的步伐。

“不好意思。”撞她的人語氣溫和，深表歉意。

鐘毓看向不小心撞了的女人，女人裡面穿着提花染色旗袍式連衣長裙，外面披着過膝的長款呢子大衣，頭發随意披散，模樣溫文爾雅。她言語中滿是歉意，鐘毓也不好多言，回了句沒關系便急着看向前面的電梯，電梯即将關上。

女人回頭看了眼電梯裡按着關閉按鍵的鹿甯，在鐘毓看不見的角度朝她颔首淺笑。

鹿甯看着電梯外有意幫她解圍的尹亦舟一愣，不待她點頭回應感謝她，電梯門便輕輕關上了。

鐘毓撲了個空。

尹亦舟語氣溫柔：“這位小姐可以等下一趟電梯，不用急于這一時。”

鐘毓目色沉沉看着不停上升的電梯數字，重重閉上眼睛，良久臉色緩和，睜眼道謝：“謝謝，可惜今天不趕巧，我下次再來。”

尹亦舟颔首微笑不語。

鐘毓轉身離開。

下一趟電梯到了一樓，尹亦舟收回目光進了電梯，按下心血管内科十四樓的按鍵，關上電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