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為什麼能如此坦蕩地問她“喜不喜歡他”這樣的話?
初夏從沒被人這麼直白地問過,她在任何一個轉過的學校裡,都盡量做一個隐形人,誰都不要認識她最好,雁過無痕,離開也就不會有牽絆。
會有誰喜歡一個隐形人?
但因她長得乖巧好看,不乏暗戀者,甚至追求者,但都是假借别人之口或别人之手,将心意轉達給她。
而眼前的少年,是第一個如此明目張膽問她的。
她的臉又添了一抹紅,宛若黃昏時分的霞光。
她極容易臉紅,也極容易害羞,原本盯着他的那雙好看杏眼閃閃爍爍,卻笃定萬分地說:“我才不會喜歡你!”
一字一句,在旁人聽來,像極了堅定的拒絕。
世界瞬間靜默。
初夏感覺空中流淌着尴尬的氛圍,希冀着誰來打破。
偏偏面前的少年不為所動,反而嘴角往上勾起小小的弧度。
爽朗的笑聲打破寂靜。
這人笑得還停不下來,幾乎都笑彎了腰,仿佛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笑屁啊!”“星星”少年擡起手肘作勢朝笑的男生打去,卻被對方躲過。
“未哥,聞所未聞啊,竟然有女生會拒絕你!”男生漸漸止住笑意,站直身體,朝初夏走來,主動介紹自己:“小美女你好,我叫齊斯暮,波斯貓的斯,朝朝暮暮的暮。”
初夏見此人态度真誠,出于慣常的禮貌:“你好,我叫初夏,最初的初,夏天的夏。”
“我知道!”齊斯暮滿臉好奇和熱忱,“之前怎麼沒見過你,你哪個學校的?”
“剛轉過來。”初夏沒有多言,畢竟隻有一面之緣,沒必要透露太多信息。
“哦~”齊斯暮恍然大悟,推了推沈未,朝他使“你也介紹介紹自己”的眼神。
沈未卻一如既往地待人冷淡,什麼都沒說。
齊斯暮長歎一口氣:“未哥,你救人時的那股火熱勁兒呢?”
“要不要把你的嘴縫上?”沈未聽得有點心煩。
雖然眼前的女生當着自己的好哥們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讓一向倨傲的他很沒面子,下不了台。
但看在她為自己擋刀的分上,沈未說:“沈未。”
言簡意赅,不像旁人有對名字的解釋,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要了他的命。
“為情所困的為?”初夏幾乎脫口而出,說出口羞到不行。
為什麼偏偏要說“為情所困”?
她在想什麼!
“未來的未。”
“你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喏,”齊斯暮擡起下巴,朝沈未的方向示意,“還不是我們未哥鞍前馬後地拿着你的身份證給你去辦住院手續的。”
初夏張了張唇,欲言又止,最後咬了咬牙:“我……媽來了嗎?”
齊斯暮說:“我們未哥給你媽打電話了,她說在忙,晚點過來。”
初夏扭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暗,樹擋住了路燈的光,夜色顯得濃烈。
她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像忽然從高山墜入谷底。
明明沒有任何期待的,為什麼心髒像被人狠狠捏住?
……
沈未走到她身前。
病房裡開着空調,冷風過境,帶來一抹雪松香,淡淡的,清冽的,如置森林。
是他身上的味道。
獨特的,好聞的味道。
他很高,站在床邊。
初夏仰頭看他。
他給她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你……要不要坐下來?”初夏不喜歡這種敵我懸殊感。
初夏以為他要拉把椅子過來,沒想到,他竟然大咧咧地坐到床邊,語氣溫和了點:“疼嗎?”
起初初夏沒反應過來,半晌,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不疼。
不管是被刺時的劇烈疼痛,還是方才掙紮着坐起來的疼痛,都錐心刺骨。
但不必說給他聽,說了又不會減輕一絲痛苦,還會讓别人擔心,實屬不必。
“謝謝。”
初夏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聽錯了、看錯了,他的聲音又柔和了幾分,看她的眼神也不複冷冽犀利。
“不用謝。”初夏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要為一個陌生人擋刀。
她膽子很小,被廖知書經常罵“窩囊廢”,被哥哥經常罵“慫貨”。
是的,她的膽量從來拿不出手,唯獨這次,為陌生人擋刀,是她做過最勇敢的事。
沈未說:“這幾天好好休息,住院的費用,我會全出。”
每個字都擲地有聲,仿若投入水中的石塊,在初夏的心間蕩起漣漪。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樣笃定的語氣跟自己說,仿佛她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仿佛她也是真實活着的。
鼻頭一酸,眼眶微微泛了紅。
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垂下臉來,聲音低低的:“謝謝,讓你破費了。”
須臾,她的面前探出一個手機,還有握着手機,那清晰分明的骨節。
他的手指修長,指甲剪得圓潤,是極為幹淨好看的手。
“做什麼?”初夏滿腹狐疑地看他。
“加下Q/Q,住院費、醫療費,最後要多少,到時你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