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廖知書又要打她,沈未心頭翻湧怒意,幾乎跑過去,把手上的東西放到地上,及時拽住了她的手腕,緊緊拽着。
不論廖知書怎麼動彈,都無法掙脫。
沈未垂眸,對上了初夏的視線。
沒有軟弱,沒有怯懦,而是透着反抗,仿佛脫離羊群要獨自趕路的羊。
眼眸清亮,泛出一絲紅,跟他一樣。
這幾天,她都沒睡好覺吧。
廖知書用力甩着胳膊,見沈未沒有絲毫要放開她的意思,氣道:“你給我放開!”
“阿姨,打人不對。”沈未的聲音冷冰冰,神情裡也透着一股戾氣。
“我教育自己的女兒,不用你管!”廖知書奮力掙紮。
“阿姨,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會管到底。”沈未說得輕飄飄,但拽着她手腕的手絲毫沒放松。
沈未再看初夏時,竟然發現,不知何時,她哭了。
眼淚像珍珠般往下落,落在巴掌印的紅色臉頰上。
楚楚可憐,仿佛被暴雨摧折的嬌嫩小花。
……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連其他病房的人都過來看熱鬧。
動靜大,引來了醫護人員,護士驅散人群後,走到廖知書身旁。
護士小姐姐調解:“小夥子,你先放下,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說,别在這兒打擾到别的患者。”
沈未不為所動。
“沈未,可以放開嗎?”聲音很軟,輕輕地,卻像石塊砸向沈未的心髒。
沈未松開了廖知書的手腕。
*
鬧劇最終在調解下,廖知書同意初夏出院,前提是,除了之前的三萬元,沈未還要再給一萬元,算是給初夏出院後的營養費。
沈未一時拿不出三萬元,問齊斯暮借了一萬,當場轉給了廖知書。
他提出能不能給他們十分鐘,廖知書得了錢,心情大好,二話不說同意了。
沈未帶着初夏來到了醫院的小花園裡,坐在長椅上,她沒說話,垂着腦袋,蔫蔫兒的。
她臉上的巴掌印褪去了些,但依然泛着紅。
嘴角已經消過毒,傷口仍在,紅紅的。
她穿着白色T恤、黑底粉花半身裙,紮着馬尾辮,留着空氣劉海,有種乖巧的可愛。
沈未将買來的花遞給她。
方才并肩走時,初夏思緒紛亂,沒注意到他手裡的花,此刻一驚,擡頭看他:“送我?”
“嗯。”沈未面露歉意,“不好意思,這幾天沒來看你。”
初夏看到了他右眼角有點烏青。
她很熟悉這樣的傷口,是被人打的。
但她沒有揭穿。
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沒事。”初夏看着懷裡的粉色花束、綠色葉片,“謝謝你的花,也謝謝你今天幫我說服我媽讓我出院,我媽……”
她一直低頭,沒敢直視沈未。
前不久,沈未走出病房,擡手幫她擦嘴角血珠時,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心跳可以跳那麼快,如急驟不止的雨。
咚咚咚,心髒幾乎要跳出來。
她把手按在心髒的位置,生怕被他發現。
第一次有男生碰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上的紋路。
須臾而已,卻像過了許久許久。
哪怕離開後,尚有餘溫,熱熱地燙着她。
從這之後,她便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了。
廖知書恬不知恥地問沈未要錢的場景還在她腦中,她羞愧到不行,幾次扯廖知書的衣袖,朝她使眼色,她絲毫不管,還獅子大開口,這跟訛錢有什麼區别?
她很想跟廖知書說“别這樣”,但她知道,她這樣無疑火上澆油,不得不像個局外人一樣杵着聽廖知書給他一筆一筆地算賬。沒算幾筆,沈未似乎聽不下去,直截了當地問:“還要多少?”
初夏最後沒說“我媽怎麼樣”,而是低低地說:“對不起!”
“初夏,你沒有錯。”沈未說,“我願意給那麼多,那是我欠你的。”
“沈未,”初夏終于擡頭,“你不欠我的。”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就死在八天前了。
初夏說出一直想跟沈未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謝謝你,沈未。”
“沒什麼,誰看了都不會不管。”
沈未并沒有多問,為什麼你會被關在後備廂,為什麼你媽會那樣對你。
宇宙之大,很多人自顧不暇,更别說還去幫别人。
初夏這幾天終于想明白自己為他擋刀的勇氣來自哪裡,是他幫她後的因果關系。
她查資料後,也明白了那個吻,不是在耍流氓,而是他救她的方式。
“回去後有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沒事。”
言外之意很清楚,我沒事的話,不會給你打電話。
初夏沒有跟他說“再見”,以後隻是陌生人,還是不說“再見”為好。
她走了幾步,停了下來,轉頭看還懶懶散散坐着的沈未:“以後不要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