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興男作息規律,睡的早起的晚,這幾日為了等桓溫,睡的晚起的更晚,庾翼和桓溫在練武場打了幾個來回,派人來請她竟還未梳洗。
她起床氣大,有一次她在午休,庾翼等的不耐煩了把她從床上拉起來,她追打了半日,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所以庾翼收了勢,弾着身上的塵土,對桓溫笑道:“罷了,不等她了,還是你我去吧。”
桓溫蹙着眉頭,喚來桓豁,讓他再去請一次司馬興男,等了半晌,桓豁自己回來了,身後并沒有司馬興男。
“大哥,庾大哥,嫂嫂說不用等她了,她要再睡一會兒。”
庾翼拍了拍桓溫的肩頭,勉強擠出打趣道:“你這桓府真是養懶人,你千萬别說她身體不适啊。”
他無心一說,桓溫卻聽進了心裡,擡手拍掉庾翼的搭在肩頭的手,沉聲道:“你先去吧,我去看看。”
庾翼還沒應一聲,隻見桓溫急匆匆帶着桓豁走遠了,隻好在心裡長歎一聲:你這時候去招惹那丫頭,一定會被打成豬頭啊!
一想到會被打成豬頭的桓溫,庾翼噗嗤一聲笑了,他将長劍收入鞘中,雙手一擡枕在腦後,樂道:“我還是吃飽了等着看好戲吧。”
再說離開的桓溫和桓豁,桓溫先讓桓豁去請個大夫來,順便讓人将桓沖帶過來。
桓溫怎麼會不知道司馬興男有起床氣,連他這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都有,但是他也發現了,司馬興男很要面子,尤其是在小輩面前,哪怕是對他有再多的不滿,她絕對會先忍下來,秋後算賬。
被再次打擾的司馬興男是憤怒的,桓溫在她發怒前将桓沖推了出去,桓沖正睡的迷糊,卻還是盡職盡責的拉着司馬興男的衣袖,重複着桓溫的話:“嫂嫂,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三哥給你請了大夫,我們讓大夫瞧一瞧,好不好?”
司馬興男一凜,桓沖很可愛,所以她隻能沉默不語,轉過頭看了桓溫一眼,認命的從床上爬起來梳洗,心裡早已經将桓溫這張臉按在地上狂揍。
如果說上一刻司馬興男想着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再與桓溫算賬,那下一刻她直接想殺了桓溫。
“阿沖,你說什麼?”正在前廳吃飯的庾翼一口飯噴了出來。
桓沖是被趕出司馬興男的房間的,理由是年紀太小了,容易添亂,趕他先去吃飯,來到前廳就看到了悠閑自在用早膳的庾翼,小短腿跑上去,興奮道:“嫂嫂肚子裡有了。”
如果說司馬興男想殺人,那庾翼絕對是憋屈。
司馬興男是他的小輩,桓溫是他的兄弟,兩人前一陣還回到建康鬧和離,他日夜良心不安譴責,在床上輾轉反側,誰知道人家連孩子都有了!那他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啊!
桓沖顯然沒有察覺,繼續在庾翼的心口上補刀:“哦,對了,大哥說他不來陪庾大哥了,庾大哥沒有其他事的話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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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翼一懵,活生生的飄過幾個大字: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桓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庾翼,庾翼放下手中的碗筷,反正他也吃好了,起身和桓沖向後院走去。
桓溫見了他們,眉頭打結,瞥了一大一小的兩人,放下手上的東西,低聲道:“進來吧。”
司馬興男安靜的坐在窗前,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緣故,庾翼總覺得她比上一次見面豐腴了不少,她聽見珠簾噼裡啪啦的聲音轉頭望過來,四目相對,隻淡聲喚了一聲“三舅舅”。
庾翼笑着走到她面前坐下來,笑着道:“恭喜恭喜。”
司馬興男垂着眼睫,偏過頭,不搭理他。
庾翼側臉望向外面的桓溫,哈哈一笑,單手支着下巴樂道:“這會兒你就算殺了他都晚了,有句話叫既來之則安之,你們成親兩年了,也該定下心來了。”
司馬興男緩緩轉過臉,對上庾翼的視線:“三舅舅,你到底想說什麼?”
庾翼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做了個口型,說的正是“溫峤”兩個字。
司馬興男僵坐在那裡,半響都沒有開口,就在庾翼以為她不會再回答時,聽到了她小小的卻清晰的聲音,她說:“其實這樣也......”
她已經嫁人了,無論是因為什麼,她嫁給了桓溫。
而溫峤很愛他的夫人,哪怕她去世多年,孤身一人,直到死在武昌。
五年逝去了,一同帶走的還有她最深刻的記憶,終究留在身後與她漸行漸遠,無法追及。
泛白的嘴唇,她深吸了口氣,幹澀低啞的聲音:“挺好的。”
旭日初升,在窗邊撒下一層光,淡卻亮,明麗卻憂傷。
庾翼來金城除了告知桓溫讓他提前有心理準備,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司馬興男和桓溫,如今司馬興男有身孕,桓溫也沒心思陪他,又過了一日啟程回了建康。
臨行前他又見了桓溫一次,再三囑咐:“大哥的病情先不要告訴興男,也許是我們杞人憂天了,大哥也許會撐過來呢!”
桓溫觑着他眉間的愁雲,最終點了點頭,其實他告訴庾翼,司馬興男已經知道了,但是看到苦悶惆怅的兄弟,他決定隐瞞下來。
庾翼辭了桓溫,一回到建康,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心瞬間又緊繃起來,尤其是在面對他的二哥,庾冰。
丞相王導逝世後,庾冰入朝任中書監、揚州刺史、都督揚豫兖三州軍事、征虜将軍、假節,整日忙于政務,很少在府中,偏這一日早早回府,很顯然,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