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肅王府。

軒轅澈練完劍，剛梳洗完，來到書房。

江佑年早就等候多時，春日天氣已經開始複暖，他清瘦的身軀卻還裹着深冬厚重的大衣，正站在書桌前，随手翻閱卷宗。

卷宗上記錄的是大理寺如今正在查的案子——

今年元宵節，花燈鬧市，人頭攢動，崇華門發生了坍塌事件，才七層高的清風閣竟然被擠塌了，死傷了不少民衆，一時間人群混亂。

幸得京兆尹和守衛軍及時趕到，才避免了進一步的踩踏傷亡。

事後京兆尹調查，确實是突然事故，隻是清風閣修建竣工也不過才兩三年，竟然這般不牢靠！

禦史台聞聲而來，将矛頭直指工部，接連彈劾他們施工不嚴，監工不利，屍位素餐，中飽私囊。

偏偏現場還真從那些碎的不能再碎的石渣中，發現了材質的問題。

隻是樣本太碎，無法成為鐵證，查證起來有些困難。

于是陛下将此事交給了大理寺嚴查，而正好就落在了正在大理寺挂職的肅王殿下身上。

軒轅澈看到江佑年那副怕冷的模樣，立馬讓白橋将早就收起來的炭爐拿了出來，重新燒上。

“既然身體不好，就别總那麼操心。”

“你離京前交代的事情已經查到了，這批大理石是三年前工部從西南采購回來的，用于宮殿樓閣的建造修複，清風閣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江佑年笑了笑，攏了攏衣襟，“所以罪證不止清風閣一個，這下工部該急了。”

“周家也急了。”軒轅澈說道，“周秉海多次暗示我輕拿輕放，錢坤也到處托人找我疏通關系，可是，我和他們又有什麼關系呢？”

如果有，恐怕是血海深仇的關系吧！

當年舉報姜家的幾個關鍵之人，有些後來犯了事，被康平帝嚴懲，同樣處以極刑，早就所剩無幾了。

而這個錢坤之所以還能穩穩做到工部尚書的位置，一方面是他足夠苟，謹小慎微，很難抓到把柄，就連工程材質以次充好這種事情，他也隻敢每次摻和一點點，從碎石渣中還真檢驗不出足夠的證據。

而另一方面就是他看起來中立，無黨無派，但實在不然。經過這次的事件，終于讓他背後的靠山露了面，果然是周秉海周丞相。

周家是世家大族，當年先帝子嗣衆多，然而夭折的、暴斃的不計其數，後來成年的皇子之間也是明争暗鬥，血雨腥風……誰料最後竟然讓一直胸無大志、默默無聞的十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康平帝撿了漏。

周家急風轉舵，扶持十九皇子上位，并将女兒嫁給他，也就是現在的德妃。

德妃與鄭皇後分庭抗禮多年了，後宮早就自成兩派，德妃雖然位份屈居于皇後之下，但依然位列四妃之首，還生有三公主和八皇子，以及收養了四皇子。

而周家作為世家大族的代表，在朝堂上更是如日中天，和鄭家那些将名望看得高過于性命的寒門清貴之流不一樣。

雖然陛下尚未立太子，但皇子們的争鬥卻早就開始了。

“阿澈，你想好了，真要和周家撕破臉嗎？”江佑年問道。

如今肅王還在德妃名下，周家還屬于他的外家，算是他手中最大的勢力。

可自從德妃生下八皇子，或者更早之前，從肅王拒絕娶周家嫡女周華琳為王妃的時候起，周家和肅王之間的關系，就已經開始分裂了。

“周秉海這隻老狐狸，是不可能為他人做嫁衣的，他勢必要讓下一任皇帝身上流淌着周家的血，以保周家再繼續昌盛百年。呵，我不過是他用來吸引火力的一顆棋子罷了。”

軒轅澈倒了杯熱茶，遞給江佑年，“隻是棋子有了自己的思想，就不一定會按照棋手的想法移動了。”

江佑年接過茶盞，抿了一口，飄散着暖氣的茶香，滋潤了他的心脾。

他應該相信阿澈，雖然他當年還小，但姜家的覆滅太過悲慘，他不可能會忘記，如今查到了錢坤和周家的關系，當年之事，周家在其中究竟摻和了幾分，很快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