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
“我好些了,你們枯木林這破樹皮還算有些功效。”
雲破月坐了過去,花弄影勉強撐起身子,疼得雙手顫抖,但依舊溫柔地給雲破月包好了傷口,雲破月從布袋中拿出水喂給花弄影,喝過水後又讓花弄影躺下睡眠休養,自己坐在一旁守着,朝四周呼喊了幾聲,等着大牙自己找過來,過了一會兒,大牙從另一邊一瘸一拐地走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大牙的右後腿也挂了彩,雲破月給它包紮好後,起了一堆火,從布袋裡拿出幾個地瓜丢在火裡烤着,今夜就這麼過吧。
“已經兩天了,還沒破解這個法陣嗎?”
戊寅長天站在山崖邊焦急地質問着若水堂的法師們,國師淡定地搖搖頭。
“都怪屬下無能,請陛下治屬下死罪。”池魚跪在一旁,沉痛地自責着。
“起來吧,此事分明另有蹊跷,與你無關,若你死了真能讓長公主回來,倒也劃算。”守武青冥淡淡地說道。
那天花弄影墜崖後,整個泉都軍隊在崖下搜尋了一天一夜也沒找到絲毫影子,後來有人在崖頂發現了一個法陣,于是國師開始率領若水堂衆法師聚集在山崖頂破解法陣,兩日未得其果。
“報!”
“說。”
“啟禀女王陛下,三殿下暈倒了。”
“醫官怎麼說?”
“醫官暫時找不到暈倒原因。”
“先是小花兒,又是小蟲兒,兩個孩子接連遭遇不測,姥姥,這該如何是好?”戊寅長天焦急地看向國師。
“陛下,請稍安勿躁。”
“都是孤的骨肉,叫孤如何稍安勿躁?”
“依老身看,三殿下無故暈倒,想必和長公主有關。”
“此話怎講?”
“共生水。”
“你是說小花兒有難。”
“恐怕是的。”
“這可如何是好。”
“陛下莫慌,三殿下此番暈倒,倒讓我想起,共生水的飲用者可以在夢中感知彼此的苦難,我們可以利用三殿下的夢境找到長公主。”
“那還等什麼,快,擺駕陵宮。”
隔日,雲破月扶着花弄影,跌跌撞撞地繼續跟着大牙向外尋找出路,走出那片倒了的林子後,她們又進入了另一片林子,這片林子倒不像先前的林子那樣鋒利幹枯,反而帶了幾分陰冷的濕氣,林子上依舊沒有樹葉,倒是結了不少蜘蛛網,雲破月扶着花弄影走了半天,體力不支,加上左邊後肩有傷,一個不慎,扭傷了腳跌倒在地,花弄影關切地跪坐下來,幫她把鞋脫了,仔細地揉着,待好些後,又給她把鞋穿上。
正當花弄影準備扶雲破月站起來,周圍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大牙又警覺了起來,猝不及防,不知從哪棵樹上倏忽蹿出一條巨蟒,直向她二人撲面而來,花弄影躲閃到一旁,奈何雲破月扭了腳來不及反應便被這巨蟒裹了去,巨蟒口吐紅信用力纏裹着雲破月,雲破月絲毫動彈不得,大牙怒吼着撲向這條巨蟒,但自己後腿也有傷,力道和靈活度都不夠,被巨蟒一個甩尾掃到了一旁,摔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花弄影咬牙忍着腰間的劇痛,從靴子裡拔出自己的随身短刀,猛地向巨蟒沖了過去,刀子直直插在了巨蟒的腹部,然後順着往下用力劃去,巨蟒的鮮血和内髒流了一地,然後軟軟地癱倒在地,雲破月爬出巨蟒的身子,掙紮着站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看來,你總算有點用處。”
“早告訴你,我是堂堂太女,平時也是練過武的,總算,我也救了你一次。”
“小心!”
花弄影面朝雲破月,沒注意到身後悄悄潛伏着一條小黑蛇,雲破月發現後迅速從後面抱住了花弄影,那條蛇便徑直地咬在了雲破月的脖子右側。
雲破月無力地倒在了花弄影身上,花弄影精疲力盡接不住她,和她一起摔倒在地,看着雲破月脖子上的兩顆牙印漸漸發黑,花弄影突然想起“大蛇死纏、小蛇劇毒”,趕緊用小刀把傷口劃開,用力把毒血擠出來,眼看還有餘毒,實在無計可施的花弄影低下頭幫雲破月把毒血吸出來。
“血裡有毒,吸不得。”雲破月聲音微弱地說道。
“你别說話了,省點兒力氣!”
“你也會中毒的。”她用手頂着花弄影的頭,想阻止她繼續吸毒血,但是自己已經渾身發軟。
“大部分毒血已經擠出來,沒事的,我警告你,你不準死!”
“你當你是誰,生死豈能由你!”
“你死了,我害怕!”
“别怕,我死了,牙牙會帶你出去的,你出去後,拜托你,照顧好牙牙。”
“少廢話,我不會讓你死的。”
說着,花弄影艱難地背上了雲破月,然後朝着大牙吼道:“牙牙,快起來,你得帶路,我們得出去,否則你主人的小命就沒了!”
大牙掙紮着站着起來,跌跌撞撞地開始繼續在前面帶路,花弄影一路背着雲破月,為了不讓雲破月睡着,她不停地跟她說着話。
“你為什麼三番兩次救我,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不知道啊,想救就救咯,你雖然嬌慣,但長得不錯,死了怪可惜的。”雲破月趴在花弄影背上,意識漸漸模糊。
“你知道嗎?我剛剛說的害怕,不是害怕出不去,好吧,我自然也還是會擔心出不去的,但我更害怕的是你丢下我一個人,五年前你就把一個人丢在了誰也不認識的鬼巫族村落,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
“我讨厭别人欠我什麼,也讨厭欠别人什麼,你三番兩次救我于生死,就這麼死去不讓我報答我會一輩子内疚的,咱倆非親非故,你想就這樣讓我一輩子記住你,門兒都沒有。”
“......”
“你知不知道,要我承認我很害怕,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因為我是王女,我的身份要求我比任何人都要英明勇敢,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我不用再端着的人,在你面前示弱我不會覺得丢臉,這麼說你有沒有很得意?”
“......”
“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到你,你就讓我覺得很可靠,也許是因為你救了我,我知道你嘴硬心軟,剛開始知道你打小孤苦的處境後我對你很是憐憫,我知道你是要強的人,不需要誰的同情,但這不怪我,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對我下了特别的蠱術,讓我總忍不住想要心疼你,雖然咱倆在一起的時間不多,而且更多時候是我在依賴你。”
“你好吵啊,果然聒噪得像狒狒......”
“吵就對了,我發誓,如果你活下來,願意陪在我身邊,以後你想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有的給你,沒有的也想盡辦法給你,當然了,前提是不違反天理道德,你曾經一個人待在這該死的林子裡,那份寂寞我替你撫平,你從前缺失的所有樂趣與關懷,我全都補給你,所以,不要死,不要死......”
花弄影背着雲破月不知走了多久,她腰間的傷口不知何時起開始裂開,緩緩流出鮮紅的液體,順着腿滴了一路,她的臉已經變得慘白,唇間已無一點顔色,終于,她模糊地看見死氣沉沉的霧霭中透出了一點光亮,大牙似乎在陽光底下回頭看着她,但還沒等她觸摸到那一縷溫暖的陽光,便腳下無力重重地摔倒在地,她擡眼望了望摔在身旁閉着眼的雲破月,然後拉起她的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