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王棄塵平靜的臉上，他的嘴角微彎，兩個人沉默地對峙着。
涼風吹動高處的樹葉，月光在他們臉上若隐若現，猶如附上一層假面。
“阿璃姑娘何必如此緊張？”王棄塵輕笑出聲，“難道我還會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嗎？”
方璃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那可不一定呀，一個滿口謊話的男人能做出什麼事，誰能料得準呢？”
“我欺騙了姑娘什麼？”王棄塵反倒走近一步。
方璃“啧”了一聲，幾步閃現到他面前，幹脆将匕首抵在了王棄塵脖子上。
“初見時你氣息紊亂不假，可行走間腳步穩當，明顯是習武之人，就憑那三個歪瓜裂棗，不至于将你傷成那樣。你故意裝弱，我自然心生懷疑。”
“可凡事皆不一定，保不齊你真是個倒黴蛋，遭人暗算也有可能。所以我帶着你去救你妹妹。可你接下來的行為就更是漏洞百出了。”
王棄塵歪了歪頭，匕首底下的皮膚立即溢出一點血迹。“姑娘說的什麼我還是聽不明白。”
方璃加重手上力氣：“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多麼擔憂自己的妹妹，可是明知道蒼山派可疑，保不齊整個門派全是歹人，在陳熊他們說讓你妹妹留下作證時，卻毫無猶豫直接同意。這合理嗎？”
“還有，你那妹妹待你親熱不足、客氣有餘，若真是相依為命的親兄妹，怎會如此？”
“從我們接觸開始，你行事矛盾，我看不清你，但總歸你沒有做什麼惡事，我也懶得追究，可這不代表我默許你得寸進尺啊。”
王棄塵盯着方璃，臉上笑容更甚，下一秒他兩手舉起，匕首突然被他打飛出去。方璃甚至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就被他掐着摁在樹上。
方璃下意識抓住他的手，抱着同歸于盡的念頭，用力地踹在王棄塵身上。
可沒想到王棄塵輕易就被踢開了。
他一邊捂着胸口咳嗽一邊笑：“我的确騙了姑娘，但我确實武功盡失，哪怕日夜練功，也不過讓自己有勉強的自保能力。”
王棄塵漸漸止住了笑，慢慢靠上身後的樹：“我前二十年的一切都變成了虛煙，可我并不想這麼結束。阿璃姑娘，哦不，應該叫你方璃姑娘。”
方璃聽到這話，手不自覺地掐在樹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我四處求醫未果，自然而然想到以蠱毒聞名的方家。可我趕到方家時，方家一脈幾乎因為那場大火盡斷。就算剩下的人含糊其辭，我也查出了真相。”
“誰能想到，聞名天下的方家竟然利用旁支的孩童研究邪術，手段之殘忍罄竹難書。被一把火燒死也算是大快人心，查到最後，你猜我調查到了誰身上？”
他擡眸注視着方璃，眼中閃過偏執：“一個被關了七年的女子，卻能以如此幹脆的手段，除掉自己所有仇人。這樣的你，一定能助我報仇。”
王棄塵不顧方璃鄙夷的神色接着說：“我得知你姐姐的事情，打賭你會為你姐姐報仇。于是我一路追上你，你也沒有讓我失望，就算你故作單純刁蠻，我也能看出你是個手段狠辣還不怕死的人。”
方璃看他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出口譏諷：“亂七八糟，你胡說什麼呢！你算什麼東西，不過就是一個可憐的瘋子。看清我又怎樣，管你去告密還是怎樣，我根本不在乎。”
“你也不用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真真令人惡心，我憑什麼要為你做事？”
王棄塵彎腰撿起遠處的匕首，走近将它遞到方璃的面前，重新揚起笑臉：“我自然不是要威脅姑娘。而是要和姑娘你做個交易。”
“阿璃姑娘你的抱負不止于此吧？哪怕你以命相搏，殺死了你的仇人，難道你想要的隻有這些嗎？人死了，可天下人不知道他們所做下的事，提起他們來依舊滿口稱贊。”
“難道你不想徹底揭開那些惡人的面具，毀了他們的一切嗎？你想變強，而我剛好能實現你的願望。”
方璃的心劇烈跳動起來，死盯着他的眼睛，卻依舊沉默。
王棄塵眼睛閃過微光，舉起右手：“我自認是個信守承諾之人，我發誓，會将我畢生所學都教給你，保你無人能敵。在此之前，我絕不會做任何對你不利之事。你我擊掌為誓，倘若我背信棄義就任由你處置。”
方璃站直身子，接過匕首，舉起右手，用力地拍在王棄塵掌心：“好，我答應你。若你完成你的誓言，之後隻要不違背道德人心，我會為你複仇，哪怕拼上我的性命。”
兩個人對視，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可心裡想着什麼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方璃捂上自己的肩膀，剛才猛地被撞到樹上，她的半邊肩膀麻得更厲害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走吧，回城裡去。你說得對，我确實不該就這麼走了，至少去看看他們的下場。”
方璃擡腳就走，王棄塵緊跟她後面。
他突然加快腳步走到方璃身邊：“阿璃姑娘，我扶着你吧。”
方璃瞟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快得了吧，顧好自己就行，我現在可沒有力氣照顧病秧子。”
王棄塵無奈地笑了一聲。
“還有，你以後直接叫我名字吧。姑娘姑娘的，叫的可真假。”
“知道了。”
兩人的腳步都不快，天上突然落起雨點來，密密麻麻地打在兩人身上。沒了月亮，林子裡也越來越黑。
方璃默默地咬牙，兩人都試圖加快步伐。
“阿璃姑娘！王公子！”遠處的林子裡傳來陳留青幾人的呼喚。
“我們在這！”方璃立刻高聲回應。
“在那在那！”他們聲音跟着火把一起逼近，火光越來越亮。
方璃兩人也大邁步地靠近。果然是陳留青幾人。他們身後的小蝶接到王棄塵的暗示，幾步小跑地過來扶住了方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