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姐姐說她的脈搏蓬勃用力,明顯是習武之人。可這幾日她幫濯枝姐姐理藥時,發現自己認識所有藥材,醫書上的經絡圖她也能背得。
自己到底是大俠還是大夫呢?方璃有些糾結,但下一秒她得意一笑,說不定自己是棄醫從武的天才。
夕陽隻剩一線,方璃終于停止今日的苦中作樂,收起銅鞘,從坡上站起來,用力地伸直自己的手臂。
“方璃。”
“啊?”方璃疑惑地回頭,卻見一個不認識的獨臂男人站在她的身後。
他居高臨下地盯着方璃,另一邊手背在身後。方璃心中不受控升起一股厭惡,她的手動了動,總覺得必須将他另一隻手砍斷。
她面上怯怯問道:“你,認識我?”
男人聞言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豈止是認識,我從前還幫過你呢。你竟然把我忘了。”
“這樣嗎?那可能是從前幫我的人太多吧,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方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叫什麼?”
“你站那麼遠做什麼?走過來一點我告訴你。”
方璃上下掃視男人,剛想張口,便聽見山坡下傳來呼喚聲。“阿璃,你在哪?”
是濯枝姐姐!方璃立即回頭大聲回應:“我在這裡!”辛濯枝擡頭看向她,笑着揮揮手:“你一個人站在坡上做什麼?快回來吧,天都暗了。”
一個人?方璃有些疑惑,迅速回頭,果然身後已經空無一人。一陣涼風吹過,方璃突然一哆嗦,腳步匆匆地奔向辛濯枝。
院中小桌上已擺上了三道小菜和兩碗粥。想必又是谷中其他弟子送來的。這幾日方璃已将藥王谷摸清楚了,普通弟子約莫幾十人,谷主莫芩仙的親傳弟子隻有辛濯枝一人。不過據濯枝姐所說,她曾經有一個師兄,在前些年上山采藥時消失了。
也正是那一年,谷主突然下令閉谷,隻為有緣人看診。就連谷中弟子每日也隻能出去五人,且必須帶着通行令,若是到了下午申時未歸,便默認這個弟子叛逃了藥王谷。
方璃雖不理解,但出奇地沒感到意外。看着辛濯枝憂心忡忡的樣子,方璃放下筷子,安慰道:“濯枝姐姐,你不用着急。就算想不起來,我現在也過得很開心呀。而且,說不定我根本不是生病,隻是被下毒了。”
話一出,方璃自己都愣了,為什麼自己會想到毒呢?
辛濯枝握住方璃的手:“即使是毒,也該有解藥。一個人無論過往經曆是好是壞,都該弄清楚。而且說不定還有什麼人在找你,若是你将所有都忘了,他們該有多着急。”
方璃的心突然劇烈地跳了兩下,她擡眸笑了下,突然問道:“濯枝姐姐,我還沒問你為什麼你那日會被那個矮個男人困住呢?”
辛濯枝停頓了一下,低聲道:“自從師傅下令閉谷,附近村莊想看病,便得去很遠的地方。可有些病是走不了那麼遠的,身為醫者,自然不能看着他們落入無醫可去的地步。所以我時不時便會從山谷的角落中爬出去,為他們看診。”
“這兩年我都是這麼做的,或許是被附近山匪知道了,他埋伏在我回谷的路上,将我抓進一間山廟。奇怪的是他沒有看着我,我輕易便逃了出去。可不知他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竟又跟上了我。他那般死去,也是命運捉弄。”
方璃猛地一拍桌子:“什麼命運捉弄,那是他活該。濯枝姐姐,你怎麼這麼善良啊?”
“我不是善良,隻是如今世道混亂,身為醫者,能做到的也隻有治病救人了。”
“若是世間所以人都和你一樣就好了,”方璃托着臉,“不過濯枝姐姐你還挺厲害的,看着瘦弱竟然能從山谷爬上去,還爬了這麼多年。”
辛濯枝伸手點了點她的腦門,笑道:“這沒什麼,世上總有些藥隻長在懸崖峭壁上,我從前常和師傅一齊四處采藥,什麼山都爬過。”
方璃笑起來,突然直起身:“對了,我剛才在坡上見到一個獨臂男人,說認識我。可我一看見他便恨得牙癢癢,濯枝姐,你見過這個人。”
辛濯枝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谷中弟子沒有殘疾的,想來又是師傅從哪尋來的病人吧。好了,你繼續進屋搗鼓那些藥材吧。藥房的藥應該炖好了,我去為你端來。”
“謝謝濯枝姐姐。”方璃注視着辛濯枝遠去,直到消失,她才回到屋中。她點燃桌邊的蠟燭,低頭琢磨起面前治療經脈堵塞的醫書。這是她這幾日找到的消磨時間的辦法。
沒過多久,辛濯枝便提着食盒回來了。她将一碗藥放到方璃手邊,示意她喝下。
方璃笑着将碗靠近嘴邊,發現今日的藥味有些不同。但她沒多想,隻當換了哪昧藥,直接一飲而下。
下一秒,她面色痛苦地瞪大了眼睛,顧不上食道的灼燒,立即起身用力地摳自己的嗓子眼。剛下肚的藥全被她吐了出來,但她依舊覺得胃中疼痛難忍,最後猛地咳出一口血。
辛濯枝大驚失色地摟住她,及時掐住她後頸上的穴位:“阿璃,阿璃你怎麼了?”
方璃咽下口中未盡的血,手顫抖地指向地上的藥汁:“這藥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