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我在做夢嗎?”
趙渡生難得好脾氣,“嗯,做夢了,我剛剛掐了你的耳垂,痛不痛,痛了就是醒過來了。”
阿朱眼神發直,這才發覺耳垂隐隐的痛,她眨也不眨地朝四周掃視了一圈。這裡是趙渡生的房間。她想起來自己似乎是暈了過去。
“真的是夢嗎?”
“當然了,”趙渡生握住阿朱的肩膀,與她面對面,“難不成我是鬼嗎?”
阿朱聽見後居然開始認真打量起來趙渡生,眼神閃爍着幾分懷疑,看得趙渡生心底升起一股火氣。
好啊,真覺得他是鬼是吧。
“教你一個看自己是不是做夢的辦法。”
阿朱洗耳恭聽。
趙渡生将阿朱重新放到床上,伸手将大拇指和食指圈起來,停在阿朱的額頭。
“這是什麼辦法?”
“一個很管用的辦法。”趙渡生惡劣地笑了笑,阿朱還沒将視線從他臉上移開,額頭忽然“嘣”的一聲被趙渡生打了下。
“嗷——”
阿朱痛的嘴裡嚎了一聲,她飛快往後挪了挪屁股,捂住自己的額頭。
“做什麼,跳這麼高。又有力氣了?”
阿朱揉搓着額頭,自己的手腕上被纏了厚厚的一圈白布,白布下透着隐隐約約的血色。
“騙子。”
阿朱捂着手腕,坐下來蜷縮成可伶巴巴的一團,将臉悶在手臂裡。
“誰是騙子,”趙渡生臉皮厚極,坦然自若地撫了撫自己的袖子,“這世道騙子是多,阿朱有這種想法我很欣慰。”
他随手拿過罐子,打開蓋子,裡面滿滿的都是糖,“你想吃哪一個?”随手一晃,包了紙的糖在罐子裡嘩嘩嘩地發出清脆聲響。
趙渡生笑眯眯的,一雙無辜單純的圓眼看向阿朱,對阿朱手腕上的傷沒有絲毫愧疚。阿朱歎了口氣,不敢再繼續給他臉色,從罐子掏了顆糖塞進嘴裡。
“啧,這才對嘛。”趙渡生高興地将罐子往木幾上一撂,戳了戳阿朱鼓起的臉頰。
“這罐糖帶上,回去慢慢吃,算作補償。”他沒有商量地同阿朱說了嘴,“我從前院叫了個丫鬟照顧你,叫什麼?嘶……啊!貞紅,她去你那兒照顧你幾天,你這幾天就不用幹活了。”
趙渡生喜滋滋地敲着扇子,沒問阿朱意見,阿朱隻得抱住罐子,低聲呢喃應了句“哦”。
“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也是沒有辦法嘛。”趙渡生音調平緩溫柔,眼尾挂上了點可伶,輕輕歎了口氣,是帶着無奈的喟歎。
他伸手揉了幾下阿朱的耳垂,眼神專注平和,“我會常常去看你的。”
啊?!那還是不要來的好,阿朱默不作聲地心想。
趙渡生臉上那股可伶勁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說找了個人來照顧阿朱,小院還真來了個人,隻是阿朱怎麼看都覺得貞紅不是自願的。
早起掃地總是能弄出比放鞭炮還要醒的動靜,盡管阿朱提醒過,貞紅剛來倒不朝阿朱耍脾氣說重話,也是知錯認錯,翻了個白眼後繼續弄出聲響。
阿朱被她搞怕了,于是就和她說自己的傷養得差不多了,每日的打掃自己會做。然後,阿朱每日隻能見到貞紅兩回。一次早起開門,一次睡覺關門。
手腕上的傷痕已經結疤,周圍新長出粉嫩的肉。阿朱怕癢,有時深更半夜會忍不住摳幾下,好在有紗布隔開,沒怎麼碰到傷口。
林管事特地提點阿朱可去領些塗抹的藥膏,阿朱原本是不想去的,可實在耐不住自己的新皮新肉癢。
夜裡昏暗,石闆路上隻挂着零星幾盞燈籠,阿朱經過後院時又注意到了那口井,井口極窄,阿朱從前比了比隻容得下自己肩膀寬的水桶。
一口井而已,在趙府其他人的眼裡實在沒什麼稀奇,生得雜草叢生,井口遍布滑膩的青苔和堆積起來的泥土。
可阿朱不一樣,她看見了人,井邊總是站着個女孩兒。
阿朱心底發顫,手裡捏着燈籠,後背僵直地往前走。女孩的視線或許追随着自己。
她一時更覺得陰嗖嗖的涼氣朝着後背襲來。她路過這條小路時隻要看到女孩,便會屏息凝神,若無其事地走過去,這次也不例外。
“姐姐。”
背後近乎歎息的聲音輕輕響起。女孩眼睛發灰,穿着灰撲撲的直綴,袖口長出很多。
“姐姐,你等等我嘛。”
阿朱緊閉上眼睛,手裡捏着的杆子開始顫抖起來。她依舊沒停下步子。“沒事的阿朱,走過去就好了,不要理她。”
阿朱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招鬼的體質,可這小鬼一天天不是在她的衣櫃裡裝神弄鬼,就是躲在她必經的路上眼巴巴瞅着自己。
“姐姐,你為什麼不理我?”那聲音乍響在阿朱耳旁,不放棄地繼續喊了一聲。阿朱感覺到一股陰氣在吹着自己的耳朵,在心底狂喊佛祖保佑。
“這小鬼怎麼總纏着我啊,一會兒在衣櫃一會兒站在我要走的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