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陳慕這裡獲得“老孟”頭銜的孟青青,曾在陳慕的高中生涯叱咤風雲,稱霸新民中學無數高三屆。
那時的老孟常戴一小金框,做事嚴謹,從不給任何人好臉色,但也從不放棄任何一個人。
可是,學生年年換,一個老師的教書生涯裡要遇見多少無可救藥的學生?他哪能救得過來。
此種愚蠢可笑的理念陳慕從不理解,可偏偏是孟青青的愚蠢可笑,改變了他。
所以不管怎麼說,陳慕還是敬佩他的。
然而某個家夥,同樣受過孟青青教誨,卻在遊戲裡竟也捏出了一個與現實截然相反的人物。
陳慕罵他變态至極,内心扭曲,但自己進遊又老不忘找孟青青問路,也許熟悉的人有安全感,所以,他竟有點享受曾經那個高不可攀的班主任對自己感恩戴德。
天哪,我也要變态了麽。
陳慕揮刀砍倒兩怪後,腦子裡蹦出這樣一句話。
現在的局勢敵暗我明,敵衆我寡,敵不要命上來就是張大嘴巴,我方戰鬥力少,還有個拿着槍假裝瞎打。
路太寬敞,起初腿腳快的怪物唐安還能一槍崩掉,就算一槍崩不死跑到面前也能近身格殺。但随着蘇醒的怪物數變多,兩三個已是極限,而後方遠望是黑壓壓一片,情況不容樂觀。
陳慕是比唐安能打很多,打一個加一百多經驗值,打一雙他的經驗欄裡就有了百分之一的波動。
如果自己不掉血的話,他可以一直打下去,奈何血條過半,以一挑五勝得艱險,便從前線退後幾步,與其他二人彙合在安全圈裡。
“教官,趁着怪物還沒聚集,我們往草地裡突圍。”
“突圍?萬一草地裡也有怪物怎麼辦?”
“槍給我!”陳慕拿回伯萊發揮它應有的實力,“287,你先走,老孟跟上,我殿後。”
他們往路邊挪移,怪物們腦子雖不大好,但數量一多,包圍圈就初見雛形。這場遲到十年的晚宴,無論趕來的還是沒趕來的,都瘋狂地撲向這三個鮮活的人。
唐安給往草地突圍的路線撕開一條口子,他往草裡一撲,野草很快吞沒人類嬌小的身軀。
孟青青在逃命這一項上天賦異禀,不等唐安喊,他就已深入暗綠之中。
“閉氣。”
探了探前方沒有暗藏危險後,蹿入綠中的唐安才去查看自己屁股後面的人。
由于怪物們行動遲緩,唯獨對人的呼吸感知敏捷,他提醒孟青青将呼吸放低。
草地荒廢太久,唐安心裡默念着黃毛給的地圖,尋了個靠近東門的方向前進。
走了幾十步,他突然停下,孟青青見狀,疑惑不解地比劃起來。
深入草地,兩人陷在黑暗中,孟青青看不清唐安臉上陰郁,隻能聽見遠處激烈的槍聲。
他扭頭,剛好又撞見明亮的火光。
爆炸的熱浪吹滅草地,掀起少年心中漣漪。
比孟青青反應更快的唐安立馬往回走,他想不到陳慕沒有跟來,想不到他居然,居然要死在那火光中。
他快速走着,不知為何換成跑。屍體的焦味刺鼻難聞,跑着跑着他又慢下來,在自己慌亂跳動的心髒上澆下一桶冷水。
死就死了,還過去幹嘛?唐安停住,然後轉身。
“嘿,287!”
過往十幾年,翩翩從唐安眼前飛過,他扭頭再見陳慕時,想到了城郊初見的夜晚。那是他不知第幾次踩在死亡線上,卻是頭一回遇到如此潇灑的人。
随意出手就救了他一命,就連爆炸,都能毫發無損,站在他面前。
早已幹涸的嘴皮,碰不出激動的字句,唐安愣神的幾秒,就被陳慕嘲笑道。
“你才跑到這啊,虧我為你掩護這麼久。”
陳慕好久沒碰上如此大陣仗的屍潮,他平日委托基本是在荒郊野嶺殺幾隻無名怪,幾乎出場半分鐘就能送屍歸西,遠沒有今日大殺特殺的快樂無窮。
不過炸一堆怪物,也算用盡他積攢多日的武器庫了,好在他主角般自信,等級突破三十大關身體素質又有提升,即便在爆炸後僅剩百分之十的血,珍藏的藥一喝,傷口全不見。
反正他沒有痛覺,遊戲嘛,是用來及時行樂的。他久違地為自己得意一番,“技術高超吧,炸得他們滿天飛!”
“你…”
唐安身體和心靈雙雙失去主控,被陳慕帶着往前,他想要問些什麼,張口半天都沒有問出。
陳慕倒沒在意唐安的結巴,他稍微收收玩過了頭的瘋勁,關心起三人組的另外一員,“欸,老孟呢?”
“287,陳老師!”
說到孟青青,孟青青剛好在往回走的路上碰着他們,他看陳慕沒被炸死,激動地抱了上去。
“兄弟,你沒事真是太好啦!”
師生變兄弟有些突然,陳慕連忙騰出手來,以隆重接獎狀的姿勢接下這個擁抱。
孟青青抱完用力地拍人兩下,他印象裡的陳慕雖然是上城傳奇,但爆炸的火光實在超出震撼,此刻見人安然,他想藥劑也定然無恙,感動到要擺出結義的架勢。
“好兄弟,你為了我們犧牲自己,我…我真是…無以為報啊…就讓我…”
“别,我沒犧牲。”
陳慕暫且還不能接受孟青青如此感恩戴德,止住了他的話頭。
“有怪物在朝這邊趕來。”
溫馨總有人打破,唐安說的不是假話,陳慕的系統也發出警告,标記出附近數十隻怪物。
“287,停車的地方是不是在東門邊上?”
陳慕想這些怪春風吹又生的,雙腿難敵雙腿,不如用上搜刮來的豪車鑰匙。唐安明白他所想,指了指前邊被網格框住的地方。
“嗯,在那個方向,跟我來。”
三人齊心,穿過雜草密布,驚擾各路蚊蠅。
開路先鋒臉上本就生得可憐,茅草利如刀刃,在眼下留下紅線。
從草地裡獲救的三人立在燈光下,借着光,陳慕理亂掉的頭發,觀察起四周。而孟青青穿的高領羊毛衫被某果子扒了滿身,唐安辨認環境入了神。
“你臉上傷怎麼樣?”
是還留有唐安辯解刺殺的記憶,陳慕想到了他那略有荒誕的傷口裂開,就着這張臉随口問了,在那人看向自己時又随手摸了上去。
唐安沒避開,陳慕的手便輕撫上紅線。
“記得擦藥啊。”陳慕有些惡劣地說,偏生語氣淡,顯得他關心認真。
在陳慕想要去摸唐安右臉纏着的繃帶時,唐安退後半步,他認為自己得堅定本心,僅僅一段路的合作,不能抹掉陳慕曾經戲耍欺騙他的事實。
他得認清這人随口就是關心,随後就會忘掉,得明白陳慕的當上了一次就不該上第二次。
“教官,我沒事。”唐安說。
他有他自己的戲碼,而陳慕腦子裡在給287估值,估他隐藏boss的可能性百分之七十,估他什麼時候爆發,估他的怪物形态是什麼樣子,這麼一看,陳慕也沉迷在自己的遊戲裡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