錳鐵山脈在它的視線中逐漸縮小,變成線條鋒利的褶皺,地面上的動物屍體宛如零零散散的石塊。
星辰越發接近,失重感帶來的眩暈強烈而難以抵禦,像是要碾碎它處理器裡的每一個元件。稀薄的空氣擠壓着氣體循環系統。渦輪狐狸的身體和金屬籠子碰撞,發出驚心動魄的刮擦聲。
它張開四隻爪子,竭盡全力抓住籠子光滑的鐵闆,但卻隻是徒勞。
它随着籠子的搖晃滑來滑去。
渦輪狐狸恐慌地匍匐身體,就像那塊薄薄的鐵闆是堅實的陸地。
哪怕他現在距離陸地越來越遙遠。
機尾雲筆直地拖曳在後方。
塞伯坦人忽然開始轉向,渦輪狐狸的爪子在鐵闆表面抓撓出痕迹,卻抓不住任何東西。所剩無幾的能量在掙紮中劇烈燃燒,眼前開始出現能量耗盡的提示。
渦輪狐狸精疲力竭。
随着塞伯坦人轉向,天空中某個龐的物體逐漸展開,向渦輪狐狸傾軋而來。
或者是——
兩個塞伯坦人正在向那個物體飛近。
渦輪狐狸曾經在夜空中看到過這個物體,它曾以為那是月亮中的其中一個,但當它靠近時,它發現這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如同懸空城市、恐怖的戰争武器、或是神明的造物。
塞伯坦人的巢穴。
一座軌道站。
軌道炮比建築物更加龐大,漆黑的炮筒仿佛随時會發動攻擊。整個造物的表面由漆黑的金屬構成,似乎要吸收所有光線,向星球投射巨大的陰影,遮天蔽日,浩瀚無比。
塞伯坦人的引擎聲終于停下了,鐵籠外傳來一陣變形的聲音。
他們的反推力發動機震耳欲聾,擾流闆在懸停時靈活地打開,又迅速随着變形收回機體中,液壓泵噴出一陣滾熱的蒸汽。
籠子劇烈搖晃了一下,将渦輪狐狸甩起,重重地摔下。
渦輪狐狸掙紮着爬起,它的所有的零件幾乎都要四分五裂了。
兩個塞伯坦人在空中變形着陸,落向軌道站的金屬表面,他們一前一後地向艙門内走去。
“它怎麼不叫了,不會是死了吧?”
跟在後方的塞伯坦人問道。
提着籠子的塞伯坦人将渦輪狐狸的籠子拎得高了一點。
他們的眼睛都是紅色的。閃爍着嗜殺的恐怖,再次籠罩上來,占滿籠子前方的空間。
這雙眼睛觀察了一下渦輪狐狸,說道:“沒死,活得好好的!”
“你提着籠子的時候不要亂晃,渦輪狐狸會應激的。”
“别啰嗦了,驚天雷,我提得很好!”
“不如給我提。”
渦輪狐狸感到籠子上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某個塞伯坦人的鋼鐵巨掌落在了籠子上,整個籠子晃動起來,像是随時都會散架。
不是……
你們……
“不可能!”提籠子的塞伯坦人緊抓籠子不放手。“動物是我抓到的,我要親自看着那個小叛徒——”
别搶了……
救命啊——!
渦輪狐狸趴在籠子底闆上,将身體團在一起,氣體循環越來越急促。
“鬧翻天,驚天雷,你們在做什麼?”
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着些輕蔑和鄙夷。
這聲音突如其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兩個塞伯坦人的後方。
兩個塞伯坦人的争執被打斷了,他們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籠子終于不再地震般瘋狂晃動,兩人似乎也很意外,并沒有想到這個聲音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渦輪狐狸大口喘着氣。
“震蕩波正在等你們,不要做浪費時間的廢鐵!”
陌生的聲音說。
“為什麼你不自己做這種事情呢,紅蜘蛛。”
“去抓野獸這種簡單的事情也需要我幫你們嗎?”
“這活原本可是你的!”
“不要以為你能命令我!”那聲音的音調陡然攀高,“現在,把那東西給震蕩波帶過去,然後你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他高傲地下達命令。
說完後就變形飛走了,快得如同一道紅色閃電。
就像他的到來一樣,無法預料,毫無征兆。
下方推進器噴出的熱氣直撲向兩個塞伯坦人。
“該死的紅蜘蛛!”
“真是無恥。”
“不過但願那個叛徒還活着,”提籠子的塞伯坦人哈哈大笑起來,“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到實驗了。”
“恐怕震蕩波已經他大卸八塊了,鬧翻天,希望汽車人活着可不是你的作風。”
“活着受折磨可比痛快的死更适合他,他背叛了我們。”
“你說得對——”
軌道站的艙門向兩側滑開,似乎是在迎接他們歸來。
這座軌道站内部的燈光昏暗陰森,光亮隻有暗淡的紅色和紫色,仿佛一座巨大的墳墓。
如果沒有籠子的限制,渦輪狐狸恐怕早已拔腿就跑了。
它的本能正在告訴它不要靠近,也不要進入。
但它毫無辦法。
它盡可能地貼着籠子的金屬栅欄,試圖将自己的身體向後縮,那兩個無情的侵略者怎麼可能看到它的恐懼。
提着籠子的塞伯坦人邁開步子,踏進黑暗中。
走廊通向軌道站内部,燈光昏暗而壓抑。
整個軌道站内部錯綜複雜,一個艙室連接着另一個艙室。
空間從狹窄變得開闊,而後又變得狹窄。
提着籠子的塞伯坦人一直在向前走着,不知道他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裡。
燈光忽明忽滅,閃爍不定,不時有一些裝甲厚重的塞伯坦人從旁邊路過,腳步聲沉重而陰森,鋼鐵碰撞的聲響如同被黑暗吸收,沒有絲毫回音。
渦輪狐狸永遠都不想遇見任何一個塞伯坦人。
它失望地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吃掉的陸行鳥能量。那塊零件也遺失了,它足足在荒原中徘徊了幾個月,才偶然得到了一塊……
最後一扇艙門在它的面前緩緩打開,一陣痛苦的慘叫立即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