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
半有機物、半機械體的守衛發出冰冷陰森的聲音,光學鏡的紅光向黑暗散射,吞沒了所有其他的一切顔色。
“我們帶了錢!我的兄弟感染了紅鏽病。兩條腿都走不動了,我們是來換零件的。”塞伯坦人祈求道。
“紅鏽病?!”後方的幾個尼昂人大聲抗議道。
他們瞬間都開始後退。
“你把紅鏽病帶到這裡了?我們該怎麼辦!”
“去死吧,瘟疫爐渣!”
“你是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那個塞伯坦人争辯道:“他的紅鏽病是可以被治愈的!隻要外科醫生肯幫忙!感染的地方在腳上,切掉他的腳,他就能被治愈了!”
“得了吧,感染紅鏽病的人都得死!”
“而且還會傳染給整座城——U球的尼昂完蛋了!”
“你們看看我!”那名塞伯坦人據理力争,“我就沒有被傳染,我還好好地站在這裡呀,已經三天過去了,我還沒有被傳染!”
“紅鏽病有潛伏期,你個蠢貨——”
守衛接收到信息,光學鏡滋的一聲熄滅,隻剩下微弱的光芒。
隧道中彌漫開一片暗沉的寂靜。
接着其他人又抗議了起來。
“他們帶了傳染病!”
“趕出去!”
“你們不能留在這裡!”
幾秒之後,守衛驟然動了起來,他一言不發,身後的管線忽然抽打在潮濕的空氣中,如同毒沼中的怪物般高高舉起,管線的末端形成鋒利的尖刺,光星這才發現,那些竟然是具有攻擊性的觸手。
“好!趕走他們!”好幾個拾荒者叫好道。
“趕出去!趕出去!”
那兩名求醫的塞伯坦人驚慌失措,想要逃離。
未患病的那個拖着他的朋友,跌跌撞撞試圖往出口奔跑。
但另一個塞伯坦人顯然已經病入膏肓,雙腿完全用不上力氣,鏽蝕的殘渣掉了一地,機體的每個軸承、每一片外甲的夾縫之間都流淌着髒黑的鏽水,傳染病腐蝕着他的機體,切斷了他的大部分感知線路,就算他的朋友拼盡全力,他們也逃不過外科醫生門口守衛的襲擊。
一隻觸手猛地戳刺過去。
那個仍然健康的塞伯坦人的頸部被貫穿,猝不及防。碎鐵和零件像是被炸毀般迸濺,觸手銀針般的尖端頃刻間擊破後頸,透過他的脖子管道,撕裂喉部發聲器,從前方穿出。
後方人群忽然安靜爆發出一陣歡呼。
他們都向後退得更遠了,似乎不想沾到一點能量液。
能量液從塞伯坦人的喉部管線噴出,他掙紮着抓自己的喉嚨,被穿透的位置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感染紅鏽病的塞伯坦人跌倒在地。
他無法使用的腿變成無力的累贅,隻能親眼看着自己的朋友被觸手挑起,升至半空中,雙腳沒有支撐地亂踢了幾下,接着火種艙也被一隻觸手從後向前洞穿。
“材料采集完畢。”
守衛冷漠地吐出幾個字,另一根觸手從身後緩緩探出。将倒在地面的那個因為恐懼和驚吓而神志恍惚的塞伯坦人拎了起來。
“準許進入。”
“我不想做手術了——”那名塞伯坦人崩潰地嘶喊了起來,發聲器的聲音因為紅鏽病而沙啞破碎,“——放了我,放我走——放開——不——!”
守衛絲毫不理會他。
艙門打開,守衛帶着兩個塞伯坦人進入外科醫生的手術室内,身後拖沓着那些連接地面的管子,移動的時候,某種未知的有機物組織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黏膩聲響。
光星看向下方。
數對百足蟲般的腿和光星曾經見過的那個守衛相同,但是這個守衛的腹甲和胸甲下方都是那種黏糊糊的有機物。金屬在一大團肉瘤中若隐若現,如同他的機體已經被有機物吞噬,這些有機物正在以他的機體為食,繁衍生息。
艙門哧的一聲關上。
“活該。”有人在黑暗中啐道。
“真是不知死活,把這種人帶過來。”
“他們進去了?”
“我不想感染紅鏽病——”
來尋找外科醫生的隊伍又短了一些,遠處有幾個塞伯坦人落荒而逃,還有人轉身離開了,另有人倒進角落裡,開始嘔吐機油。
光星發現自己的機體上已經覆滿了冷凝液。他的火種狂跳着,像是過量燃燒般震擊他的胸膛。
可能他還沒能走過艙門,就會因為感染紅鏽病而死。
這門後究竟是怎樣恐怖的世界。
紅鏽病是傳染性極強的瘟疫,光星在那段屬于他機體的記憶裡看到過。
霸天虎在汽車人營地投放了感染過紅鏽病的屍體,汽車人中很快爆發瘟疫,被霸天虎擊破,全軍覆沒。
接觸紅鏽病患者的機油就會被感染,無一例外,幾乎沒有幸免于難的案例。隻有少數人不會被感染,或者是感染後存活下來,數量也不到百分之一。
那個擡着朋友來治療的塞伯坦人,之所以現在還看着健康,可能隻是因為他還沒有到發病的時間。
艙門再次打開,守衛爬了出來,紅色的光學鏡掃視過人群。
“下一個。”
光星走上前。
感覺像是親自走進垃圾熔爐。
“來意。”
站在有機物改造的守衛面前,光星甚至能看到那些軟黏的肉塊上覆蓋的表皮。這層物質薄而脆弱,仿佛随時都有可能爆裂,流淌出膿漿,表面的血管脈動着,呈現出青藍色。
“我有個變形齒輪。”光星說。
守衛的觸手一把奪走了變形齒輪,卻距離光星更近了。
光星感到機體内的循環系統像是正在經曆一場災難般翻江倒海,守衛比遠處看更加高大,許多對光學鏡緊緊盯着光星,身後帶着尖刺的觸手如同在水中浮蕩般高舉着,剛殺過人的尖端沖向光星的火種艙。
三秒停頓後,守衛殘缺的頭雕發出冷漠的聲音。
“準許訪問。”
光星怔了一下。不需要留下什麼肢體,也沒有殺了他?
他走進艙門,前方是一條曲折狹窄的走廊,和外面的下水道如出一轍。後方的艙門關上了,掀起的塵土和蒸汽散發出詭異的味道。
光星無法辨别那是什麼,他的處理器從來都沒有錄入過這種氣味,但是他的嗅覺傳感器并不喜歡,甚至十分反感。
他向更深處走去,轉過拐角,一個方方正正的艙室呈現在光學鏡前。
地面布滿了管線,如同無數條觸手般,躺在鏽蝕的鐵闆上,數條管線通向同一個方向,就像在給什麼東西供給能量。從地面到上空,都擺滿了大型的金屬罐狀容器,大約有十幾個是滿的,充斥着黏稠的培養液,隐隐約約能看到裡面的生物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