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都沒有人。
房門被接連推開,卻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大火像是燒進了樓煊的心裡。恐懼襲來,他不由被煙嗆得連連咳嗽。模糊中,一條清涼的手帕覆到了他的臉上。
“麒軒,我在這裡。”
帶着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樓煊猛地轉身,将戚江雪擁入懷中。
如雲日松雪迎接溪山晚風,懷抱焦灼,心卻安定。戚江雪輕輕拍了拍樓煊的後背,“我們先出去。”
戚江雪讓樓煊用手帕遮住口鼻,自己則屏住呼吸,牽着他的手,一路躲着不斷落下的梁木碎屑,飛奔而出。
東樓此時全部被火海淹沒,相連的廊橋雖然已經斷裂,但中樓和西樓也是煙霧滾滾。
樓煊看着戚江雪的神色,捏了捏她的手指,“别擔心,還活着的人應當都從樓裡出來了。葉掌櫃在着火前便讓我代為轉告,她們先入了陽城,會繼續完成你的囑托。”
“這火不知道是誰放的?真是其心可誅。”戚江雪不由蹙眉。
樓煊道:“趁着我們都在樓内彼此攻讦時,有人偷偷在外面布置。酒都是提前灑好的,這麼看來,景國人最有可能。”
戚江雪點點頭,“風流太過惹人忌,瓊樓确實也是許多人的眼中釘。況且此次和談事敗,它注定很難保全了。”說到這,她又看向樓煊,“你不應該進來的。若我沒有及時發現你,後果不堪設想。”
樓煊苦笑了一下,當時已經顧不了那麼多,隻想着一定要找到她。他拿起手中繡着青竹的帕子看了看,眼睛亮了起來,“這條帕子,你還留着?”
回憶起在清晏山莊時,戚江雪先想到的居然不是藥人堂的惡心,而是樓煊的帕子十分好聞。這條手帕自那以後就被她據為己有,随身帶着。
但是這個人看出來就算了,幹嘛還非要說出來?戚江雪抿了抿唇,伸手将帕子搶了回來。
樓煊輕咳兩聲,“剛才被我弄髒了,要麼我先拿去洗洗吧。”
戚江雪瞪了他一眼,“用不着。我自己會洗。”
樓煊又忍不住彎了嘴角。戚江雪本來想陰陽他兩句,在看到他的眼睛後整個人卻像是浸入了一池清泉當中。
“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好看極了。”她輕輕吸了口氣,“第一次見你時,我就覺得這個藥人可真是不普通呢。哪怕之後你有再多面貌,隻要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能确定。說起來,這可能是你易容的敗筆哦。”
樓煊的耳朵紅了,“現在知道了。”
戚江雪見他開始不好意思,莫名感覺自己扳回了一城。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勝負欲。
不過,說這話在大綏會不會有些不太矜持?算了,自己的芯子就不是古人,再怎麼裝也是做作,她既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為何不能順應心迹。
看了一眼瓊樓的殘垣,戚江雪吐出一口氣道,“不過,有一點倒是方便。吳庸在今日死在了大火中,你可以脫身了。”
樓煊也收起笑容看了過去,“此事雖了,但我還需要去景國。”
“因為先帝和淩鸢閣?”
樓煊點點頭。
戚江雪突然說:“方嘯鳴被我殺了,但沒有人知道。”
樓煊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可以成為方嘯鳴,可是他如今也算是衆矢之的。”
“方嘯鳴經營十數年,兖州畢竟還是他的地盤。扮作他隻是進入景國的一個印子,若是謀劃得當,或許兖州能夠重回大綏。”戚江雪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不錯。但這就不能僅靠兖州之力了。”樓煊道。
戚江雪笑了笑,“可以試試。我在來前就知道豫州有嚴家軍,現在想來我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伍淩雲是嚴陟的表兄。這次豫州起兵,雖然有我的傳信,但看情形,嚴陟和伍淩雲也早有謀劃。”
樓煊沉吟:“自從嚴侯出事,就沒有人知道小嚴将軍的下落,看來他一直在暗中尋找着機會。他與景國人交手多年,更是因此父死家亡,自然不會輕易放棄的。朝廷選擇這時候和談,也算是往他心上又紮了一刀。”
“所以他才會來。隻要他還願意為大綏的百姓而戰,我們就可以合作。”戚江雪很肯定。
樓煊道:“等到火滅之後,我去做一些準備。随後就去兖州。”
戚江雪道:“好,我先去找葉缥她們。你在兖州等我,我也要去景國。”
樓煊看着她,猶豫了一會才問:“江雪,有些事會很沉重,也會很艱難。長公主也好,我也好,沒有什麼值得你犧牲自己本來想要的生活。”
戚江雪認真地看着樓煊,對着他溫柔道:“我為我自己做選擇。你呢,去做這些是你想要的嗎?”
樓煊看着她的眼睛,輕聲但堅定地開口:“是。不過因為有你,如今我多了一些奢望。”
陽城如今本就冷清,又因為突然的戰事開始全城戒嚴,在戚江雪眼中,完全看不出這裡曾是帝京。
葉缥她們此時應當已經到了甜水巷,戚江雪來到約定的地點,然而并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影。她不由開始擔心起來,從房屋裡看應當還沒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