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窒息！

被強行拽入幽藍漩渦的瞬間，顧魏感覺自己像是被投入了零下百度的液态氮裡！刺骨的寒意穿透衣物，直刺骨髓！身體失去了所有重量感和控制力，如同被卷入湍急洋流的浮木，在光怪陸離、支離破碎的洪流中瘋狂翻滾、拉扯！

沒有聲音，或者說，是無數種聲音被壓縮、扭曲成了令人耳膜刺痛的尖銳嗡鳴！眼前不再是單純的黑暗或光明，而是無數混亂、閃爍、毫無邏輯的影像碎片如同高速旋轉的萬花筒般瘋狂撞擊着視網膜！模糊的笑臉、哭泣的嬰兒、燃燒的城市、扭曲的怪物、冰冷的器械……所有被她“鋼鐵神經”輕易屏蔽或遺忘的、源自他人的恐懼碎片，此刻如同失控的洪流，試圖強行灌入她的大腦！

“呃啊——！”顧魏痛苦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抱住頭。SAN值面闆上那個□□的99.5%劇烈地閃爍着，如同風中殘燭！混亂的碎片沖擊着她的認知壁壘，帶來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雖然還不足以擊垮她，但那持續的、高強度的混亂信息流，如同無數根鋼針紮刺着神經！

“抓…緊！”方也許沙啞壓抑的聲音穿透混亂的嗡鳴，如同驚雷炸響！他那隻緊緊抓住顧魏胳膊的手，如同鐵鉗般穩固，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這片混沌中唯一的錨點！

顧魏幾乎是本能地反手死死抓住了方也許的手臂，指甲甚至隔着作戰服深深陷進了他的皮肉！方也許悶哼一聲，SAN值面闆上那個本就岌岌可危的【35.9%】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差點跌入更危險的區間！他眼前戰友倒斃的慘烈畫面和這混亂的記憶洪流交織在一起，如同雙重煉獄！但他咬緊牙關，憑借着鋼鐵般的意志，硬生生扛住了雙重沖擊，死死維持着兩人之間這脆弱的連接，沒有松手！

漩渦的撕扯力似乎達到了頂峰！顧魏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徹底扯碎！

就在這時——

嗡！

一聲低沉而清晰的、仿佛空間本身被強行撫平的嗡鳴響起！

瘋狂旋轉的混亂光影驟然停滞、凝固！如同高速播放的電影被按下了暫停鍵！

緊接着，所有的色彩、聲音、混亂感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消散！

腳下傳來了堅實、冰冷、光滑的觸感！

眼前驟然亮起一片刺目的、毫無陰影的純白強光！

顧魏被這突如其來的光明刺得下意識閉眼，再睜開時，整個人如同被冰水從頭澆下，瞬間僵在了原地！

純白！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純白！

牆壁、天花闆、地闆……所有目之所及，都是光滑得沒有一絲縫隙、反射着強烈無影燈光的白色複合材料！空氣冰冷刺骨，帶着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消毒水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細小的冰針，紮得肺腑生疼。

“嘀…嘀…嘀…”

規律、單調、毫無情感的電子儀器聲，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聲音來源，像冰冷的秒針，一下下敲打在神經上，計算着流逝的生命。

顧魏茫然地低頭。

她身上不再是那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而是換成了一套粗糙、灰撲撲、像是廉價麻袋縫制的寬大“衣服”——說是衣服，不如說更像一件束縛袍。手腕上傳來冰冷堅硬的觸感——一副閃爍着微弱綠色指示燈的金屬電子鐐铐，正牢牢鎖着她的雙手，限制着她的活動範圍。

她不是一個人。

在她身邊，同樣穿着灰撲撲束縛袍、戴着電子鐐铐的方也許，也僵硬地站立着。他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嘴唇緊抿成一條蒼白的線，深黑的瞳孔因為極緻的警惕和不适而微微收縮。他銳利的目光如同雷達般掃視着這個冰冷、壓抑、充滿非人感的純白空間，全身肌肉緊繃如弓弦。SAN值面闆上那個【35.9%】在進入這個空間後，如同被凍結般停止了下降，但危險的紅光依舊刺眼。這裡的精神污染并非混亂無序的低語，而是一種冰冷的、秩序化的、深入骨髓的壓抑感，與他經曆過的戰場慘烈截然不同，卻同樣令人窒息。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毫無起伏、如同電子合成般的聲音，在顧魏正前方的純白空間響起，打破了死寂：

“樣本編号：01。第三階段穩定性測試，準備開始。”

聲音的來源，是正前方——一面巨大的、占據了整面牆壁的、單向可視的玻璃幕牆！玻璃牆後，影影綽綽站着幾個穿着從頭到腳嚴密包裹的白色防護服的身影，如同實驗室裡的幽靈。他們的臉被巨大的護目鏡和口罩完全遮住，看不清任何表情，隻有護目鏡片反射着儀器冰冷的藍綠光芒。其中一個身影微微前傾，正對着玻璃牆這邊，或者說，正對着顧魏。

聲音，似乎就是從那個身影身上傳出的。

“01号樣本，請配合測試。重複，請配合測試。”那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01号？”顧魏皺了皺眉頭，一股強烈的不适感湧了上來。她讨厭這種被當成物品審視的感覺，更讨厭這冷冰冰、毫無人味的稱呼。“樣本？測試？你誰啊？拍科幻片呢？導演呢？盒飯還管不管了？”她叉着腰（盡管動作被鐐铐限制得有些滑稽），對着玻璃牆後面那些模糊的白影，毫不客氣地大聲吐槽，“還有這破衣服！料子也太次了！硌得慌！差評！我要投訴服裝組！”

玻璃牆後的白影似乎因為她不配合的态度而微微動了一下。那個發聲的身影擡起一隻戴着白色橡膠手套的手，似乎按下了某個按鈕。

嗡……

一陣低沉的、帶着奇異頻率的嗡鳴聲瞬間充斥了整個純白空間！聲音并不刺耳，卻像無數根冰冷的細針，直接紮進了顧魏和方也許的腦海深處！嗡鳴中似乎還夾雜着極其微弱的、模糊不清的指令片段：“……抑制反抗……引導服從……”

“嘶……”顧魏倒抽一口冷氣，感覺腦子像是被塞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洗衣機，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眼前純白的牆壁和玻璃似乎開始扭曲、旋轉，那些模糊的白影也仿佛在晃動、分裂……一種莫名的、源自本能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無聲息地漫上心頭。SAN值面闆上，那□□的99.5%劇烈地閃爍了一下！

方也許更是身體猛地一晃！他悶哼一聲，太陽穴突突狂跳！眼前的景象瞬間被撕裂！冰冷的純白實驗室與硝煙彌漫、血肉橫飛的戰場廢墟瘋狂地交替閃現！戰友猴子倒下的血泊，與玻璃牆後白影冷漠的護目鏡重疊！那冰冷的嗡鳴如同催命的号角！他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血腥味，用盡全身意志力對抗着這雙重幻象的撕裂！SAN值面闆上的紅光瘋狂閃爍，【35.9%】劇烈波動，仿佛随時會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