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悍森曾經看過一份機密文件,内容是當年決定是否進行第五星系殲滅戰的會議記錄。
那一天,他的父親蔣墨也是也像今天的金正榮部長一樣,為了自己的觀點據理力争、舌戰群儒,而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他們誰都無力改變什麼。
而如果非要說的話,蔣悍森小時候對自己的父母并沒有太多特殊的記憶。
他僅能模糊地記起母親的模樣,至于那個從他出生後就常年呆在駐紮星很少回家的父親,則是在成長的過程中通過各種資料影像中補全的。
所以關于自己父母雙亡這個事情,也是在發生後好幾年他才有了個大概的概念。
蔣烈擔心過這個從小缺愛的孩子會敏感自卑,于是曾經試圖用他各種生硬的方式去關愛蔣悍森。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
蔣悍森似乎從來不在乎這些,否則也不會在國立小學被同學嘲笑完沒有父母之後,還能面不改色拿遍除了美術課音樂課之外所有課程的第一名。
他暗自佩服這小子強大的心理素質,想着真不愧是他的孫子,比他那不中用的兒子強多了。
直到有一次回到住處,他無意間撞見八歲的蔣悍森在自家後院咬着牙用器械練力量,看着那堅強到令人心疼的眼神,那一刻蔣元帥才恍然大悟,那個少年内心深處所有的敏感自卑不就是體現在這裡嗎?
不是不在意,而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許别人看出他在意。
在那孤單的歲月裡,小小少年沒來得及跟自己對話,沒問過自己内心深處想要什麼,卻已經拼盡全力,用對赢的迫切渴望來彌補内心缺失的那份安全感。
父親的真正死因,曾經是蔣悍森相當在意的一個問題,但他能從蔣烈那裡問到的,可以說是比從舊新聞裡得知的還要少,因為對于這件事情,老頭根本不願多提。
舊新聞裡說,蔣墨當年是在第五星系殲滅戰結束後,在回首都行星的途中死于暗殺的。
他的屍體在艦長室被發現,頭部中槍,兇手不知所蹤。
嚴格來說,一名聯邦上将在自己的軍艦上被暗殺成功的概率,可以等同于好好在家睡覺突然被一頭牛砸死,這個可能性不是說沒有,而是低到令人難以置信。
對于他的死因,并不是沒有人提出質疑,而是當時世人根本不關心這個問題。
那場用神級宇宙戰艦制造的屠殺中,AUG方犧牲了一百多萬條人命,那之後世界陷入一片混亂。
數名宇宙海盜在第五星系邊境帶挾持了一架搭載數為2000人的客運艦,他們的訴求是要見蔣墨一面,由于聯邦政府沒有做出妥協,最終這2000人隻活了不到100個人。
同一時間,首都行星政府總部大樓附近的反戰争反屠殺遊·行活動整整持續了一個星期,到第八天的時候,從各個星系湧來的人依然不停加入遊·行隊伍。
而作為這場戰争總司令的蔣墨,人還沒到行星力哲,挂着他照片的人偶已經被示威者燒毀了無數個。
真正關心人權的示威者具體有多少誰都不知道,隻知道這些人借着示威的名義在行星力哲進行□□的惡劣行徑,整個社會陷入極度的混亂,聯邦政府遲遲沒有什麼動作,僅僅是勸民衆冷靜别沖動。
就在那個時候蔣墨死了,說句難聽點的豈不是大快人心?
總要有一個人需要站出來為整個事情負責的,對戰争受害者、對遊·行示威者,甚至于對聯邦政府本身而言,蔣墨的死都是來得剛剛好。
在那之後,事情很快就平息了。遊·行的人們突然之間就散了,那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回到日常裡又是老實普通的老百姓。
中心星系的人們繼續安居樂業,偏遠星系的人們接着苟延殘喘,世界還在運轉,不會為誰的死去而有一絲改變。
是聯邦内部幹的吧?否則老頭子為什麼多一個字都不願意提。
蔣悍森一度是這麼懷疑的。
直到後來他通過各種方式最終查到了真正的屍檢報告,才知道蔣墨死于自殺。
再後來,接着往下追查的他還發現了——蔣墨根本就是當年第五星系殲滅戰的堅定反對者。
此時此刻面對着唐肅裡總司令的盛怒,蔣悍森說:“閣下您别生氣,出征在即,注意身體。”
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知道蔣悍森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唐肅裡覺得他是。
總司令閣下更生氣了:“如果不是你們爺孫倆!我的身體會比現在好得多!”
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年輕的這個攪屎棍搞事情,老的那個把爛攤子甩給他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完了還不忘給他發個信息——親愛的小唐,不要有壓力,你一定可以的,要對自己有信心!
有個屁的信心!唐肅裡無數次懷疑自己是不是上輩子虧欠過他們蔣家的,否則怎麼解釋這倆貨盡可着他來欺負?
唐肅裡問他:“你想打這場戰嗎?”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屬下沒有想與不想。”
蔣悍森的回答可謂是非常官方。
唐肅裡嚴肅地說:“我問的是你蔣悍森内心的真實想法!”
27年前,蔣墨上将在作戰會議上從站起來據理力争,到無可奈何地坐回去,仿佛近在眼前。當一切畫面在不知不覺間重合的時候,唐肅裡突然很想知道,面對與當年幾乎相同的情況,蔣墨的兒子又會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