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的健康監測系統此時亮着紅燈，根據的實時脈搏與收縮壓，系統監測出他的休克指數為1.3，這個時候人體失血總量已經超過30%。

為防止他因失血過多而休克，蕾娜争分奪秒，着手用止血繃綁住創口以上大腿位置，同時進行無菌處理，她的白袍下擺與手上沾着的全是血，觸目驚心。

此時，盧卡奧在爆炸殘骸下方發現了斷肢，說：“我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我能接上。”

蕾娜一邊忙着手裡的工作，一邊交代助理醫師，“馬上就止好血了，醫療艙準備得怎麼樣？”

“醫療艙已就緒。”

艾瑪·龐這麼回答着，并将斷肢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無菌低溫箱。

孟允大概能感覺到發生了什麼。

爆炸造成的暈眩感随着時間流逝減弱了，因身體嚴重受損而啟動的大腦神經元保護也開始逐漸失效，取而代之是，下半身極其劇烈的疼痛。

他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試圖向下看去。

可是蔣悍森早知他的意圖，用手掌阻擋他的視線，低聲說：“不要看。”

“看一眼……”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感，他必須親眼确認自己的情況。

蔣悍森沒有辦法，隻能尊重他的決定。

僅僅是看了眼自己血淋淋的斷腿，孟允收回視線，随後把臉往蔣悍森懷裡埋，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

比他想象的要嚴重不少，難怪這麼痛。

孟允不是沒見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可在自己身上還是頭一次。

在發生的一瞬間，他記得澤恩和盧卡奧同時朝他撲來，如果不是這兩個有鋼筋鐵骨的反應迅速，他現在恐怕渣都不剩。

真的好痛啊——

“很快就好，别怕。”

蔣悍森低聲安撫懷裡的人，同時發自内心憎恨此時這種隻能通過言語安慰的無力感。

他終于忍不住催促道：“動作快點。”

“我知道，你相信我。”

完成止血工作的蕾娜，如此回答者，并且看了蔣悍森一眼，随即對助理醫師說，“可以上止痛劑。”

蔣悍森幾乎不曾有過如此不冷靜的時刻，戀人的傷勢讓他到達某個爆發的臨界點，而蕾娜·休伊堅定的眼神，将他的理智喚回來了幾分。

新人助理醫師拿着吸入式止痛劑靠近，這個簡單的任務仿佛給了她千噸壓力，竟在上将閣下眼皮子底下手抖。

蔣悍森看她那誠惶誠恐的模樣，直接擡手接過，自己把吸入口送到孟允嘴邊。

在幾乎失去意識的當口，孟允突然聽到蔣悍森的聲音：“不要睡，寶貝。”

緊接着蕾娜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孟允乖，堅持一下，張嘴，現在幫你上止痛。”

孟允困倦難耐，輕哼了一聲，還是聽話地張嘴，咬住了吸入口。

“對，就是這樣，慢慢吸——做得很好。”

美女醫師耐心得像是在哄孩子。

止痛藥的超群效果讓孟允頭腦變得清醒了不少，疼痛迅速減半，他那幾乎喪失的感知能力都被找了回來。

蕾娜計算着時間，說：“可以了，閣下。”

在蕾娜的示意下，止痛劑被撤走了。

可孟允的情況并沒有更好，他蹭着蔣悍森的頸窩，呼吸逐漸從微弱變得急促，顫抖還在繼續。

蔣悍森低頭看他：“怎麼了？告訴我。”

聞着蔣悍森身上的味道，孟允搖了搖頭，輕聲說：“沒有……有點冷……”

清醒的頭腦更能敏銳地感知疼痛，所以孟允的感受不比一開始好太多，隻是他的自尊心并不允許他過分示弱，畢竟這裡人多。

基于對他的了解，蔣悍森多少能猜得出來。

不可能隻是有點冷。

于是蔣悍森再次看向蕾娜，就差開口問她那該死的止痛藥到底有用沒有用。

上将閣下此時足以吓哭小孩的瞪視，也就跟随他多年的蕾娜·休伊能扛得住。

美女醫師直接選擇無視，并對孟允說：“我知道會很痛，再堅持五秒鐘。”

正如蕾娜所說，那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在數秒内消失得徹底。

暫時的止痛，為艾瑪·龐幫創口做最後的消毒處理争取了時間，蕾娜則率先回到醫療船，為稍後的手術做準備。

蕾娜不在，蔣悍森始終放心不下，他緊緊盯着艾瑪·龐的動作，直到聽到懷裡的人突然開口叫他：“蔣悍森。”

蔣悍森：“你說。”

腦海中不停閃過爆炸發生前的種種畫面，一切都指向他沒有能夠阻止蔣烈離開的事實。

孟允垂着頭，在下一刻說出蔣悍森意料之外的話語：“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爺爺。”

他就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孩，無法擡頭直視蔣悍森一眼。

蔣悍森沒有立刻回答。

這個男人思考了兩秒，冷不丁伸手，在孟允眼前打了個響指。

此舉讓孟允吃了一驚。

當他擡起頭看向蔣悍森的時候，一滴淚水恰好從眼角滾落。

這一幕被蔣悍森捕捉到，就像數千年前遠古地球，無聲掠過漆黑天幕的某一顆流星體，不留痕迹，卻足以令人永恒銘記。

“總有人需要為這件事道歉，但那個人絕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