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裡的煙霞像是水霧,迷蒙在齊昱眼前。恍惚間,他聽見朦胧的喊殺聲。震耳的馬蹄踏在虛無的大地上,隆隆作響,一切如在鏡花水月裡,不真實地搖晃。
忽而眼前出現一人,剛毅的面容映着冷厲的鋒芒,雙手舉起大刀便像齊昱橫掃而來!
齊昱靈台一凜,揚手出劍擋過,怒斥:“康王!如今成敗已定,你竟想弑君?”
“老五!到最後竟是你……竟是你!”康王蒼白的臉上,是憤懑,亦是驚怒,再次提刀砍向齊昱:“你說過不作皇帝!你說過無意皇位!……你,你這小人!”
齊昱反手挑起劍花,旋即接上當空一劍,竟一招劈斷康王的刀刃。
水霧如墨,康王趔趄兩步翻身上馬,一騎絕塵,忽而遠處茅廬大火,熊熊烈烈。
“給朕滅火!快給朕滅火!”
齊昱呼喝着從龍榻上坐起身來,雙目猛地睜開,眸中盡顯暴虐之氣。
延福殿上的太監宮女惶惶然跪了一地。
硝煙戰鼓、金戈馬蹄,盡數褪去。四周安靜得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
齊昱喘息着擡起頭,隻見重重宮人後面,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剛好走到殿中,正呆着一張臉,不解地看向——
齊昱皺起眉,順着他的目光,看向——
自己的薄被?
明黃色的百花雙龍衾上,齊昱肚子的下方,大腿的上方,正靜靜地鼓着個小丘。
齊昱:“!!!”
扭頭,隻見溫彥之已經迅速摸出了花箋和軟碳,提手就要記——
“這不是那種滅火!”齊昱憤怒地拍床,“溫彥之!不準記!”
“朕命令你!不準記!”
“溫彥之你聽到沒有!”
溫舍人肅穆道:“回禀皇上,微臣聽到了。”
然後一邊跪下,一邊默默地把這些話全都記了下來。
慶元帝齊昱笑、逐、顔、開的一天,又開始了。
周福奉菜時,手都在抖抖抖,周圍的内侍亦都是眼睛瞪得銅鈴大,深怕一個行差踏錯就被踢去中正院挨闆子。
好容易才吊着老命伺候完了早膳,周福眼見齊昱徑自出了殿門,正想轉身撤菜,卻見那溫舍人呆頭呆腦地一邊往外跟,一邊還、在、記!
周福胸膛之中翻江倒海!怒從中起!終于将手裡的盤子碗都甩給自己的徒弟,将拂塵一擺,兩步就沖了上去。
溫彥之見自己花箋上投下了一方陰影,愣愣地擡起頭,隻見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周公公正立在跟前,豎着兩道灰白的眉毛,幽幽瞪着自己。
好像……挺生氣?
溫彥之不解:“周公公,何事啊?”
他明明這麼問了,可周福卻恨自己無法回答。
内史統錄,關系重大,連皇帝自己都沒法對史官發脾氣,他區區一個太監總管,更是無力置喙。
周福威脅性地虛起眼,盯着溫舍人的花箋,恨恨地搖頭:溫舍人,别再這麼記了!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命!
可從溫彥之的角度,他覺得周福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胸口。他一低頭,隻見自己揣在懷裡的百米酥,正戳了一小截在衣襟外。
哦……溫彥之懂了,周公公沒吃飯。
“這是蛋皮的,”溫彥之掏出百米酥遞到周福面前,“周公公。”
周福:“……?”
溫彥之将百米酥放在周福手中,紅唇邊漾起個清澈的微笑,便繞過風中淩亂的周福,繼續跟着齊昱而去了。
周福看看那沙青色的颀長背影,又看看自己手中的蛋皮百……米……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