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彥之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才将鼻尖酸意忍住,不叫眼淚落下,“微臣謝皇上隆恩,微臣替雲珠謝皇上,謝皇上……”
“罷了,”齊昱已穿好了衣裳,此刻已負着手行到了溫彥之身旁,玩笑道:“你還要在朕身邊錄史冊,可别将這當作是朕賄賂史官。平身罷,随朕去趟工部。”
“微臣謝皇上。”溫彥之連忙起身,誰知起得太急,突然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溫舍人!”“皇上當心——”
昏花中,他隻覺一雙手托住了自己,然後當頭一片黑幕罩下,便什麼也不知了。
再睜開眼,入目是頭頂床梁上清新的飛花飄葉,過了熏籠的床被散出恰到好處的清香,一切都透着股莊重的陌生感。
溫彥之一驚,雙手一撐坐了起來。
“醒了?”齊昱正盤了左腿半坐在對面的羅漢床上看書,被溫彥之的動靜打斷,便放下書看過來。
溫彥之吓得連忙掀開被子下了榻,伏倒在地:“微臣禦前失儀,罪該萬死!”
周福都覺得牙酸:“溫舍人,皇上跟前,能不能别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之前記記記,偶爾說兩句話怄人就罷了,如今話多了些,又句句不離那黃土白紙之事……怎麼跟他爹的修為,就差那麼遠!
齊昱倒不太在意的樣子,半靠在手邊的側枕上,笑道:“萬死大可不必,倒是你方才那一倒,确實将朕吓了一跳,朕大約要尋個時候給吓回來。現下覺得怎樣?還要再睡一會兒?”
溫彥之連忙道:“謝皇上垂詢,微臣……已然好了。”
齊昱點點頭,“起來罷。”然後又喚:“來人。”
溫彥之愣愣地站起來,目光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确然也不知此處是哪一宮殿。
周福含笑看着他,“這是延福殿的側殿。”原是侍寝的宮妃安歇之處,然今上繼位以來,這側殿第一次迎客,竟是個七品的史官。
話說回來,也沒有哪個朝廷命官敢暈在皇上寝宮裡的啊。一切的發生太突然,完全來不及安排。
周公公笑着,心中在流淚。轉眼看看自家皇上,别看如今還笑吟吟在這兒陪守着溫彥之,今後能不能不記仇,還兩說。
還不等溫彥之再跪下謝罪,方才齊昱叫的人已經來了。竟然是禦膳房的内侍宮女,正奉上一盤盤的佳肴,陸續擺了一桌子。
溫彥之恍惚,難道自己一覺睡到了晚飯時候?
齊昱撣撣袍子站起身,向溫彥之笑:“溫舍人,太醫來過,說你這昏倒是餓的,亦是太過憂慮。昨日朕吃你一碗面,今日朕也還你一頓飯,免得你在實錄裡記下朕在官員家中白吃白用。”
溫彥之一凜:“微臣人卑位輕,不敢與皇上同席!”
齊昱當先在桌邊坐下,回頭笑:“朕要你坐,你就坐。”